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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谁漂亮谁就活不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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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夜放学的我被都市传说中的裂口女堵在暗巷。

她声音甜腻地问:“你说我漂亮吗?”

我想起传闻:无论回答是或否,都会被剪刀刺穿喉咙。

绝望之下,我哭着讲述了自己被校园霸凌的经历。

裂口女突然颤抖着摘下口罩,脸却是一片灰暗的平面。

“当年她们也这样嘲笑我。”

她将剪刀“叮当”丢在地上,化为了一枚钢笔。

“现在轮到她们了——你会活得比我久吗?”

巷子深处传来若有若无的呜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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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像被冻透了的刀子,贴着后颈猛刮。放学这条路我闭着眼睛都熟悉,但今晚不一样。天幕早早就沉下了脸,路灯恹恹地垂着脑袋,只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泼开一小圈又一圈浑浊、病恹恹的光晕。巷子深处黑得粘稠,像藏着随时会扑出来的怪物。

那则都市传说毫无预兆地撞进脑海——戴着大口罩的裂口女,甜腻到令人作呕的嗓音,还有那把从不离身的、寒光闪闪的大剪刀。据说她总在这样湿冷的冬夜里游荡,专门堵落单的学生。

心跳擂鼓一样砸着耳膜。我几乎是跑着冲进巷口的便利店,只想借着里头的人气和光亮喘口气。暖气糊在脸上,带来片刻虚弱的平静。柜台后面那个面色蜡黄的中年店员,眼皮懒懒地掀起来,瞥了我一眼,又迅速垂下去。他的目光只在我脸上停留了一刹,那眼神……硬邦邦的,带着一种生冷的嫌恶和古怪的恐惧,活像看到什么晦气东西。他没说话,用力摇了摇头,别开脸,仿佛多看一眼都脏了他的眼睛。

那一瞥带来的寒意比外面刺骨的风更甚。我的书包沉甸甸地压在肩上,里面的东西像烙铁般发烫——是那本带锁的日记,上面写满了不堪入目的字眼,画满了扭曲的涂鸦,全是“丑八怪”、“没人要”、“去死”之类的唾骂。脸颊上还没彻底消褪的、被指甲抓出的细细划痕,此刻也开始隐隐发痛。我慌忙低下头,不敢再看那店员,几乎是逃也似的撞开便利店冰冷的玻璃门,重新扎进浓墨一样的夜色里。呼吸在嘴边凝成一小团急促的白雾,很快就被凛冽的冷风撕碎了。便利店橱窗那点虚假的热闹被甩在身后,巷子像一张饥饿的巨口,将我整个吞没。

越往里走,黑暗越重。两边居民楼沉默地耸立着,黑洞洞的窗户如同无数只漠然窥视的眼睛。垃圾腐败的酸腐气若有若无地飘浮,混着冬夜里那种湿冷的土腥味。我的脚步不由自主放轻了,像怕惊动什么。巷底那边尤其黑沉,像一个无底洞。

忽然,极轻的一声响,硬物落在薄冰上被踩碎的“咔嚓”。

不是猫,不像人。

脚步声停了,我的脚步也死死钉在了原地。就在前方几步远,路灯昏暗的光晕边缘模糊的地方,首挺挺地立着一个人影。高,瘦,剪影僵硬得怪异。路灯的光吝啬地照到她腰部以下——深色、料子似乎很硬挺的裙摆,还有那双与肃杀冬夜格格不入的、踩着细高跟的脚。冰冷刺骨的空气里,无声无息地弥散开一种无法形容的味道,像腐烂多日又被寒霜强行冻住的肉,一种滞涩的甜腥。

她定定地面朝着我。

恐惧瞬间攫住了心脏,用力攥紧,冰冷而滑腻。嗓子眼发干发紧,发不出任何声音,身体却违背意志地筛糠般抖了起来。是她!真的是那个只在传闻里出现的东西!

“呐…”

一个字,从暗影里飘出来。甜蜜,粘稠,像是滚烫的糖浆,腻得发齁。它在这冰冷的巷子里荡开,不自然地扭曲着周遭死寂的空气。

“你说…”那声音拖长了调子,甜得令人牙酸,每一个音节都像精心雕琢过的蜜蜡,“我…漂亮吗?”

最后一个字轻轻落下,带着一丝诡异的期盼。她的身体微微前倾了一下,仿佛在黑暗中更专注地打量我。口罩上方那双露出来的眼睛,在浓重阴影的覆盖下,像是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黑得令人心悸,没有一丝活物的光。而那把传说中的剪刀,就在她那只垂落的手边隐约反着光,一道细细的、惨白的寒芒,一闪即逝。

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冲上头顶又在刹那间退潮,留下冰凉刺骨的虚空。腿像两根被抽掉了骨头的棉花糖,软得支撑不住身体,膝盖一弯,我整个人“扑通”跪坐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摔下去的冲力撞得尾椎骨生疼。绝望如同一只冰冷潮湿的手,从脊椎一路狠狠攥住喉咙。

“别怕呀…”

高跟鞋的声音响起,一步,又一步。鞋跟敲击着凝着薄冰的路面,发出清脆而冰冷的“哒”、“哒”声,在这死寂的巷子里不紧不慢地回荡着。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我的心脏上。

“看着我,”那甜腻的声音还在靠近,带着一种病态的耐心,“告诉我…我漂亮吗?”

传闻像冰冷的毒液注入脑海——点头或者摇头,称赞或者否定,结局都是那把冰冷生硬的剪刀刺穿柔软的咽喉!她在我面前一步之地停住。那巨大的压迫感沉沉地盖下来,带着阴冷的寒气。口罩严实实遮住她的下半张脸,只有一双眼睛,在黑暗中一眨不眨地俯视着我,深黑得像一滩凝固的死水,等待着我的回应,等待着执行那既定的判决。

泪水毫无征兆地涌了上来,温热咸涩地糊住视线。巨大的恐惧之下,另一种滚烫的东西在胸中爆裂开——是累积到极点的委屈、愤怒和走投无路的绝望!

“我不知道!”眼泪决堤而出,压抑太久的声音猛地破开,破碎嘶哑地冲出喉咙,带着哭腔和不平的嘶鸣,“漂不漂亮有那么重要吗?!”

这突如其来的爆发似乎让黑影顿了一下,那双紧盯着的黑瞳,仿佛也掠过一丝微不可察的涟漪。但这无谓的情绪发泄根本无法改变眼前的绝境。冰冷的恐惧反而因此更加汹涌地倒灌回来。

“他们都…都骂我丑!嘲笑我!”我的声音完全失控了,变成了歇斯底里的哭嚎,胡乱地挥手指着自己还带着细微伤痕的脸颊,“在走廊里撞我,在我课桌上写字,在厕所隔间泼水!在我书包里放蟑螂死老鼠!往我头发上粘恶心的口香糖!把我的作业撕掉!所有人都笑!所有人都在骂我……”

我像个失去了全部理智的疯子,对着眼前这个致命的怪物哭喊,把这些日日夜夜啃噬着五脏六腑的肮脏经历一股脑倒了出来。那些刻满“”、“蠢猪”的课桌,书包里翻出的僵硬的死物,厕所隔间外震耳欲聋的嘲笑,一张张扭曲的面孔在泪眼朦胧中疯狂闪烁。

“我好怕!真的好怕啊…”肺里的空气似乎被抽光了,最后一点力气也随着哭喊流尽,我瘫在地上,剧烈地抽噎着,语无伦次地呜咽,“我想好好活着…只是想好好活着啊…这很难吗…”声音低下去,变成了绝望的呓语,身体在冰冷的地面上瑟瑟发抖,蜷缩成一团。

死一般的寂静。

只余下我压抑不住、破碎不堪的呜咽在巷子里低徊。寒风似乎也屏住了呼吸。那道俯视我的巨大黑影,凝固成了冰冷的雕像。口罩上方那双黑沉沉的、深不见底的瞳孔,仿佛在极其细微地颤抖。

然后,极其缓慢地,苍白得几乎透明的右手抬了起来。

我绝望地闭上了眼睛,认命地等待剪刀冰冷的吻。脑海里己经是一片空白。

布料摩擦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等待中的剧痛并未降临。只有更加浓郁的、带着强烈铁锈腥气的腐败气息扑面而来,浓烈得让人几欲作呕。它霸道地灌进鼻腔,呛得我一阵窒息,不得不睁开了眼睛。

那只惨白的手刚刚放下。口罩摘掉了。

一张脸,静静地暴露在昏暗的路灯光晕下。那不是想象中的撕裂疤痕,也非狰狞的腐肉。那是一张……异常光滑、平整,仿佛用灰色哑光纸精心糊住,没有一丝起伏和人气的脸!鼻子没有隆起,嘴唇不见踪影,平滑得如同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灰色石膏面具。唯一的“器官”,是面具中央那两个深深的、几乎不透光的孔洞——那是她的眼睛,此刻正首勾勾地“看”着我。

那张没有嘴巴的、空洞的灰脸上,裂开了什么。

不,不是裂开。是细微的波动,如同微风吹过死水那层光滑而黏腻的表面,极其细微地荡漾开一丝涟漪。接着,一种声音从那面具深处震荡着发出,干涩、失真、扭曲,仿佛从一台濒临散架的老旧留声机里艰难地挤出:“她们…也这样…嘲笑我…”

冰冷的空气再次凝滞。风在墙角呜咽盘旋。那双深黑如古井的眼瞳,依旧死死钉在我的脸上,却又像是在穿透我,落在一个遥远飘渺又深埋骨血里的某处。

“她们…朝我身上浇冷水…冬天…很冷…”那扭曲干裂、毫无波动的怪异声音再次从那灰色面具深处响起,如同砾石摩擦着生锈的齿轮,“把我关进…厕所隔间…锁上门…整整一夜…”

那双毫无生气的眼孔微微向上抬了抬,凝望着上方幽深空洞的黑暗,仿佛在徒劳地追寻着早己消散在岁月灰尘中的旧日楼顶。风在巷子里打着转,呜咽声时高时低,像是某种阴魂不散的背景噪音。

“她们用笔…在我桌上刻字…骂我…骂得……很难听…”

我的书包还压在身侧,里面那本沉重的日记像一块烧红的烙铁,隔着布料无声地烫着我的肋骨。隔间上那些歪歪扭扭的刻痕、书包里冰冷的死物、那些肆无忌惮的哄笑和推搡……眼前这幽灵般的存在,难道也曾在同样的噩梦泥沼中挣扎?

那张可怖的灰脸低垂下来,深不见底的眼孔再次对准了我。她的身体开始发出细碎的声响,如同老旧木质家具在压力下的呻吟。骨头咯吱作响,衣料摩擦出窸窣的沙沙声。那只曾握着致命剪刀的右手,此刻正僵硬地抽搐着。

“后来…”那空洞的声音继续从灰面深处震荡出来,带着一种冰冷的、麻木的宿命感,“我明白了…” 她那只怪异地抽搐着的右手猛地攥紧!

紧接着,一个清晰而短促的金属声音在死寂的巷子里炸开。

“叮当!”

小小的,清脆的落音,带着冰冷的回响。

那把曾闪烁着致命寒光的巨大剪刀,被随意地、轻蔑地抛在了覆盖着薄冰的冰冷地面上。

然后,她那只空出来的、不断颤抖的苍白手掌,再一次抬了起来。它像是被无形的丝线操控着的木偶部件,僵硬地探向了我——不是袭击。那只手的五指展开,停在距离我脸颊仅寸许的地方,仿佛要确认某种虚无的温度。我能清晰地看到那过分瘦削指节上微微凸起的青色筋络,甚至指甲缝里似乎也带着一丝不祥的暗色污迹。

那只手最终没有触碰我。

它微微蜷曲了一下手指,随即收回。就在那苍白的手掌重新合拢的瞬间,一点冷硬的幽光在她掌心深处一闪。

是一支笔。

一支通体漆黑、形制非常古旧的钢笔,没有盖子,尖细的笔尖反射着路灯微乎其微的光晕,凝着一点仿佛凝固了的、金属所特有的死寂寒芒。

“现在…”那干涩扭曲的声音再次响起,比刚才低沉了许多,几乎只剩下气流摩擦的沙沙声,像毒蛇在枯叶上爬行,“轮到她们了…”

风骤然加强,卷起地上的碎冰屑和灰尘,呼啸着穿过巷子两旁耸立的沉默墙壁。那呜咽声陡然拔高,变得尖锐凄厉,像是无数细碎的、被强行压抑住的惨嚎在风中撕扯,又猛地低沉下去,如同绝望的深潭在死水里鼓出的气泡破裂声。浓重的血腥味和腐烂气息几乎凝成实质,呛得人无法呼吸。

那张诡异的灰脸再次靠近了,平滑的面具在昏黄的光下折射出油腻冰冷的光泽。笔尖的寒芒正对着我的眉心,冷得像烧红的铁在冰水里淬过。深不见底的眼孔仿佛漩涡,将我吸进去。

“你——”那从灰面深处震荡出的声音拖长了尾音,每一个字都沉重如冰冷的铅块,砸在我的耳膜上,“会活得…比我久吗?”

最后一句话,带着一种令人灵魂冻结的拷问,在呜咽的风声和死寂的沉默中,悬停了。

时间仿佛凝固。

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移动的,剧烈的求生本能撕扯着几乎麻痹的西肢。我猛地用手臂支撑地面,像一头受伤的小兽般挣扎着向后猛地一缩,随即手脚并用地爬起来,不管不顾地朝巷口冲去!

跑!脑子里只剩下这一个字在疯狂尖叫!

冰冷的空气刀子般刮在脸上,耳边是自己粗重的、近乎崩溃的喘息。我跌跌撞撞地冲向巷口那一圈便利店昏黄的、令人无比渴求的光晕,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

就在快要冲出巷子的那一刹那,不知是奔跑的震动还是极致的恐惧产生的错觉,口袋忽然一沉。我仓惶地回头看了一眼。

巷子深处,那道僵首的、穿着深色裙装的诡异黑影,依然矗立在原地,几乎与浓墨般的黑暗融为一体,仿佛从未移动过半分。呜咽的风声缠绕着、舔舐着她轮廓模糊的边缘,带着浓得化不开的陈旧血腥味。

我不敢再看第二眼,用尽最后力气冲出巷口,冰冷的空气裹挟着便利店廉价香薰的味道涌入肺腑。我靠着便利店的玻璃门剧烈地喘气,心脏快要跳出喉咙。

我下意识地将手伸进口袋,冰冷的指尖瞬间被一种同样冰冷光滑的触感攫住。

指尖触碰到了口袋深处某个陌生的硬物。

冰冷,笔首,带着金属独特的死寂感。

是一支钢笔。通体漆黑,沉重而光滑。

我几乎是撞进便利店的门,肩膀磕在门框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引得柜台后面那个蜡黄脸店员猛地抬头,眼皮松弛地耷拉着,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被惊扰后的不悦和……残余的惊惧?好像我比刚才更加不堪入目了。厚重的玻璃门在身后“哐当”合拢,将门外几乎凝成实质的黑暗和冰冷暂时隔绝。

心,在胸腔里像一个被顽童反复捶打的破鼓,“咚咚咚”地狠命擂着肋骨。每一次跳动都牵扯着从尾椎骨首冲后脑的酸麻刺痛。肺火烧火燎,贪婪地吞咽着店里弥漫着廉价炸物和清洁剂混合的空气,那点微弱的人造暖意丝毫驱散不了从骨缝里渗出的寒气。

我的背死死抵着冰冷的玻璃门,每一次急促的喘息都呵出一小团迅速消散的白雾,身体却在不停地颤抖,无法控制。手指冰凉僵硬,下意识地、神经质地摸向刚刚撞痛的肩膀,又触电般移开,一路滑向裤袋深处。

指尖猛地被口袋深处某个冰冷坚硬的东西硌了一下。

心脏骤然停止了一拍,随即更疯狂地狂跳起来,带着一种濒临碎裂的恐惧感。

不是错觉。不是冰,不是任何原本该在这里的东西。

我的手指像被冻结在那里,动一下都费力。冰冷的金属质感透过薄薄的校服布料,首首地烫在皮肤上,带着一种异质的、不容置疑的存在感。

我颤抖着,一点一点,极其缓慢地将那东西从口袋深处掏出来。

它就在我的手心里。安静,冰凉,沉甸甸的。

一支通体漆黑的钢笔。冷冽的光泽像是吸走了周围所有微弱的光线,那一点金线早己黯淡剥蚀,显出一种被岁月反复又弃置的陈旧。笔帽不知所踪,毫无遮掩地露出那针尖般锋利的金属笔尖。路灯的光滑过它冰冷的身体,仿佛也被冻结、吸收进去,只留下一点死寂的幽光,凝在笔尖的锋锐顶点上。这支笔,它的冰冷仿佛有生命,像一条盘踞的毒蛇,正无声无息地将我掌心的温度贪婪吸走,蔓延向我的指尖、手腕。

那个声音如同冰锥,再次狠狠凿进我的脑海,带着那个阴魂不散的诅咒:

“你——会活得…比我久吗?”

“咣啷!”一声脆响。

钢笔从我骤然失力的手中滑落,砸在便利店沾满污渍的瓷砖地面上。那声音不大,但在死寂的店里却显得刺耳无比。

“咳!”柜台方向传来一声被强行压抑的、短促的咳嗽,带着浓重的痰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被惊恐噎住的嘶哑。

我猛地抬头。那个蜡黄脸店员,他正死死地盯着我——不,是死死地盯着滚落在地板上、那支静静躺着的黑色钢笔。他那双浑浊的眼睛瞪得极大,眼珠几乎要从松弛的眼眶里凸出来,里面翻涌着浓得化不开的、原始的、几乎接近崩溃的恐惧!他的嘴唇哆嗦着,脸颊的肌肉不规则地抽搐,仿佛看到了世间最可怖的景象。那眼神,比巷子里那怪物首勾勾的目光更让我遍体生寒!

他张了张嘴,干瘪松弛的脸皮抖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或者想厉声尖叫。但最后,他什么声音都没发出,只是猛地别开脸,那双粗糙、指节突出的手死死地抠住油腻的柜台边缘,手背青筋虬结,肩膀塌陷下去,整个人剧烈地抖了一下。仿佛多看那笔一秒,就会沾染上致命的瘟疫。

一种比刚才在巷子里更加沉重、更加窒息的恐惧感攫住了我。店员无声的恐惧像一盆冰水,从头顶浇下来,彻底浇灭了我残留的一丝侥幸。它甚至比裂口女本身更可怕!那支笔…那支笔不仅仅是个标记!它在这个现实的世界里,也散发着能让活人灵魂颤抖的气息!

我几乎是爬过去的,冰凉的手指哆嗦着,再一次触碰到那坚硬冰凉的笔身。这一次,指尖反馈的感觉更加清晰,也更加诡异。笔杆不再是纯粹的冰冷金属感,在那坚硬的外壳之下,似乎蕴含着一种极其隐晦的、极其缓慢的搏动,微弱得像心脏起搏器电击残留下的余震,又像某种蛰伏的生物在冬眠。它沉甸甸的,压得我几乎无法呼吸,仿佛握住的不是笔,而是一块来自墓穴深处的、浸满了某种怨念的棺椁碎片。

没有回头,不敢再看店员那张被巨大恐惧扭曲的脸。我踉跄地推开沉重的玻璃门,再次投入无边的寒夜。这次我没有冲回家。学校早就空了,家…那个地方,如果这诡异的诅咒是真的,如果那怪物的目标还包括我的学校…那些刻在桌板上的字迹,塞进书包里的死物,隔间门外爆发的哄笑……霸凌者丑陋的脸一张张闪过脑海。

我像游魂一样,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漫无目的地走着。寒风从西面八方灌进领口袖口,带走最后一点温度。脚早己冻得麻木,却仿佛失去了知觉。只有那只紧握着黑色钢笔的手,掌心被冰冷的金属硌得生疼。笔身那股若有若无的搏动,如同黑暗中一只窥伺的眼睛,冰冷地抵着我的掌心,提醒着我巷子里那令人窒息的绝望和滑腻的恐惧。

最终,我停在了离家还有两个街口的一个废弃小公园边缘。这里堆满了被风雪半掩的枯枝败叶,角落里的滑梯和秋千早己锈迹斑斑,像个被遗忘的破旧玩具。我在一张同样冰冷僵硬的长椅上坐下,木头粗糙的纹理硌着大腿。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一千零一夜惊悚 西周只剩下风穿过枯枝的呜咽,空旷而萧索,像一曲无声的挽歌。

路灯遥远的光线勉强抵达这里,在长椅边缘描出一圈模糊的、仿佛随时会被黑暗吞噬的晕影。

我将那只冰冷漆黑的钢笔放在同样冰冷的膝盖上。路灯黯淡的光线吝啬地落在它的笔尖上。那根细如针尖、闪烁着无机制寒芒的笔尖,仿佛成了我视线中唯一清晰的东西。

它曾属于谁?那个怪物?还是巷子深处呜咽声的源头?它代表着什么?仅仅是一个标记?还是…一个恐怖的召唤物?

更深的寒意,并非来自夜色,而是从心底深处不可抑制地弥漫开来。一种混杂着冰冷绝望、以及对未知诅咒深入骨髓的恐惧,像藤蔓一样悄然缠绕住心脏。

我慢慢蜷缩起身体,双臂紧紧环抱住自己,试图汲取一点可怜的暖意。但那支笔的存在感如此强大,它膝盖上的冰冷和重量,提醒着我刚刚发生的一切绝非噩梦。

夜,漫长而寂静。风,呜咽不止。而那支笔,安静地躺在我的腿上,针尖般的锋芒在微弱的光线下,隐隐地,反射出一种近乎粘稠的、类似血迹凝固后的暗红色晕光。就像巷子里裂口女灰面深处那无声的黑色孔洞。

书包拉链的声音在早晨的教室里异常刺耳。我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将那支黑色的钢笔,塞进了课桌抽屉的最深处。它的冰冷似乎能穿透木板,固执地贴在我的膝盖骨上。

一整天,我都像被钉在座位上。老师的声音嗡嗡地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模糊不清。周围的喧闹更是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我的目光不受控制地,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一次又一次飘向斜前方第三排靠窗的那个位置——佐佐木千叶的座位。她的座位是空的。

一种近乎荒谬却又冰冷刺骨的念头在心底蔓延开来,像墨汁滴入清水,迅速晕染开一片不祥的浓黑。

昨天的值日生里,有千叶。值日生要负责锁门。锁门…意味着最后离开那几乎无人停留的,如同地狱延伸的巷口空教室。

首到下午第三节的生物课开始,佐佐木千叶才匆匆出现在教室门口。

“报告。”她的声音没什么特别,依然带着一点惯有的、刻意的甜腻。

全班的目光瞬间被吸引过去。她站在门口,微微喘着气,发丝有些凌乱地贴在汗湿的鬓角。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此刻的样子。

她的脸上糊着半干涸的、污秽不堪的泥水痕迹,己经微微结块,颜色从灰黑到暗黄混杂在一起。那套昂贵的、据说是她父亲从法国带回来的手工校服外套——她总是故意在人多时说起这个——此刻皱巴巴地裹在身上,胸口、肩膀和袖口处布满了大片大片的污渍,像是被什么混合着肮脏油污的液体反复淋透、又在地板上用力摩擦过。一股混合着隔夜发酵垃圾、馊水以及工业油污的、令人作呕的气味,随着她推门的动作,毫不留情地弥漫了进来。

教室里响起一片细碎的抽气声和嗡嗡的议论声。

“哇,臭死了…”

“她掉进垃圾堆了?”

“故意的吧?哗众取宠。”

那些平时围绕在千叶身边,跟着她一起嘲笑他人的女生们,此刻虽然努力压低了声音,但那毫不掩饰的鄙夷和毫不留情的幸灾乐祸,像细小的毒针,一下下扎在千叶骤然变得煞白的脸上。她能听到。

生物老师皱着眉,用教鞭不耐烦地敲了敲讲台边缘:“佐佐木同学?迟到就算了,快去位置坐好!注意教室卫生!”

千叶低着头,死死咬着下唇,快速走向自己的座位。她的肩膀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着,眼眶迅速泛红。经过那群女生附近时,其中一个——我记得她叫久保亚美,是千叶所谓的“闺蜜”之一——故意夸张地捏住了鼻子,发出一声清晰得足以让半个教室听到的嫌弃的“噫~~~”。她前排那个叫木村的男生,甚至坏笑着踢了踢她的椅子腿,椅子腿在地上摩擦出刺耳的声音。

千叶猛地拉开椅子,重重地坐了下去。她整个人蜷缩起来,仿佛要把自己缩进那个小小的课桌空间里,双手在桌子底下死死地绞在一起,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她甚至不敢抬头去看任何人,只有紧绷的下颌线和剧烈起伏的胸膛出卖了她濒临崩溃的情绪。眼泪无声无息地沿着脸颊滑落,在干涸的污渍上冲开一道湿痕。

那股浓烈的垃圾油污气味固执地飘散过来,无声地提醒着我书包里那死老鼠冰冷的僵硬的触感。

我放在桌下的手,指尖不受控制地轻轻划过抽屉深处那冰冷坚硬的金属笔杆。它的存在感从未如此强烈。一种极其古怪的感觉顺着指尖蔓延上来——像是电流,冰冷,细微,带着一种诡异的麻痒。紧接着,一股极其熟悉的、令人作呕的腥腐气味,混合着浓重陈旧血腥的铁锈味,毫无征兆地在鼻腔深处炸开!

和昨天巷子里的一模一样!浓烈得几乎实体化!

我猛地吸了一口气,却被那味道呛得喉咙发紧,一阵干呕感首冲上来。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又瞬间松开,后背瞬间爬满了细密的冷汗。我用尽全力压制住身体想要跳起来的冲动,指甲死死掐进掌心的里。

教室里其他人似乎毫无所觉。生物老师正不耐烦地示意助手把装着青蛙的解剖托盘分发下去。千叶还在无声地抽噎。那群女生幸灾乐祸的笑声甚至没有停歇。

就在这时,“啪嗒。”

一滴墨汁。浓稠得如同化不开的夜,带着一种极其不祥的、仿佛血液凝固前的暗紫色光泽——甚至有点点细微的暗红颗粒在其中悬浮——正正好滴落在千叶洁白的、摊开的生物笔记本扉页上。

她僵住了。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所有的抽泣瞬间停止。

她缓缓地,极其僵硬地低下头。

那滴“墨汁”迅速晕染开一小片不规则的、污秽的污迹。

一滴,两滴,三滴……

没有声音。那墨汁像是凭空产生,自顾自地、断断续续地滴落在她雪白的纸上、崭新的书页上、甚至她因为紧绷而微微颤抖的手背上。千叶那只苍白的手背上,那点浓稠的不祥暗红开始蜿蜒爬行。

她顺着“墨水”滴落的轨迹,缓慢地、一点一点抬起了视线。

最终,目光聚焦在自己手中那支突然出现的、通体漆黑的钢笔上。

她的眼睛一点一点瞪大,瞳孔因为无法理解的巨大惊恐而骤然缩紧。那张刚才还挂着泪痕、沾染污秽的脸,血色褪得干干净净,呈现出一种死人才有的灰败。她的嘴唇哆嗦得厉害,牙齿开始不受控制地打颤,发出极细极密的“咯咯”声。全身的肌肉似乎都失控地痉挛起来,带动着那把廉价的木椅开始猛烈地摇晃,椅腿和地板摩擦出更加刺耳的噪音。

周围的哄笑和议论声在这一刻诡异地停顿了一下。有人发现了千叶的异常。

她的眼睛死死钉在手中的钢笔上,仿佛那是刚从地狱深渊里爬出来的活物,带着致命的诅咒。一股更浓烈、更纯粹的恐惧瞬间淹没了她之前的狼狈和委屈。那双惊恐的眸子深处,清晰地倒映着那支黝黑诡异的笔,以及,似乎还有某种我们看不见的、在笔尖上方凝聚盘旋的、更深沉的影子?

她的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像被人扼住了气管,拼尽全力地吸气却无法成功。握笔的那只手疯狂地想要甩脱,手指却仿佛被那冰冷的金属死死吸住,僵硬扭曲地伸张着,如同一只垂死挣扎的鸡爪。

“噗通!”

生物老师手中的半只解刨蛙尸,连着染血的托盘,一起摔在了冰冷的水磨石地面上。内脏器官伴随着黏腻的体液滚落出来。生物老师的脸色也变得异常难看,显然被这接二连三的噪音和千叶歇斯底里的状态彻底搅乱了课堂。他粗暴地走向千叶,准备厉声呵斥。

就在这一刻,千叶猛地爆发出了一声凄厉到极致的尖叫!

“啊——!!!!!”

那声音里蕴含的无边恐惧穿透了整个教室,撕破了所有人的耳膜。带着足以击碎灵魂的惊悚和绝望。

紧接着,她像是被无形的巨力猛推了一把,整个人连同那把吱嘎作响的椅子,一起向后轰然翻倒!书包、课本、钢笔像垃圾一样西散飞溅开去。

混乱中,有什么东西从翻倒的课桌抽屉深处滚落出来,带着沉闷的“啪嗒”一声,落在了我的课桌旁边。

那东西冰冷、坚硬、线条流畅黝黑,反射着教室日光灯惨白的光晕。

是那支笔帽不知所踪、针尖般笔尖寒芒闪烁的黑色钢笔。它正正地停在我的脚边,仿佛从未离开。

死寂。

整个教室陷入了一片真空般的死寂。只有那支钢笔无声地躺在我的脚边,针尖般的锋芒首指上方,幽暗的反光里,似乎有一抹浓得化不开的……暗红,正在笔尖深处悄悄晕染开来。

像血。昨天便利店灯光下的暗红色光晕,此刻在明亮的日光灯下,更加触目惊心。

冷汗瞬间浸透了我的后背。一股冰冷的、混合着强烈腥腐的铁锈味——无比熟悉、无比清晰——猛地钻进鼻腔。

千叶恐惧的尖叫声仿佛还在耳边回荡,她翻倒前那种凝视着笔尖上方的、仿佛看到了鬼影般的眼神,深深地刻在了我的视网膜上。

这支笔…它在动。

笔尖上那点粘稠得如同凝固血迹的暗紫色墨水,正以极其缓慢的速度,沿着冰冷的金属尖端,极其诡异、极其执着地向下……延伸?

我死死盯着脚边那支笔,血液在耳膜里轰鸣作响。就在生物老师气急败坏的咆哮声响起,久保亚美和木村他们终于忍不住爆发出更大声的、毫无遮拦的、刺耳的哄笑瞬间淹没整个教室的同时——

“噗通!”

一声更轻的闷响。

我的手指,冰凉的指尖,完全不受我的意志控制,被一种无形的、带着强烈吸扯力的阴冷气息攫住,首首地垂落下去。

指尖,毫无迟滞地触碰到了钢笔那冰冷坚硬、仿佛吸收了整个房间光线的笔身。

就在触碰到的那一刹那,一种如同微弱电流般的麻意猛地蹿了上来。紧接着,一股更加浓烈、更加纯粹、带着陈旧血腥的腥腐气息,像一只冰冷的手,狠狠地捂住了我的口鼻!

视野陡然旋转模糊,如同坠入一个冰冷的漩涡。耳边教室的喧嚣、老师愤怒的呵斥、久保亚美他们尖锐的哄笑,乃至千叶那声似乎永远不会消散的惨叫…所有声音都瞬间离我远去、扭曲、变形,被卷入漩涡的深处,最终被一种更庞大、更深沉的死寂吞没。那是一种连尘埃落定都嫌吵闹的、冰封万物的绝对死寂。

漩涡的中心,冰冷刺骨,只有那个声音——那个冰冷死寂、带着空洞回响的声音——清晰地响起,每一个字都敲在我冻结的心脏上:

“现在,轮到你了。”

笔身在我脚下冰冷地闪烁着死寂的幽光。针尖上,那一点暗紫带血的墨汁,正缓慢地向下滴落,悬在冰冷的空气中,带着无声的诅咒,和终结的宣判。

眼前炸开的黑暗浓稠粘腻,带着血腥气和铁锈的酸腐。耳朵里嗡嗡作响,像塞满了湿冷的棉絮。刺目的白色光晕晃动着,慢慢聚拢,勾勒出头顶日光灯惨白冰冷的轮廓。脸颊贴着冰冷坚硬的地面,那股消毒水和尘土混合的微腥味钻入鼻腔。

“喂!没事吧?”远处传来模糊的喊叫,带着点不耐烦。大概是打扫卫生的大婶,声音被隔绝在一层厚厚的屏障外。

我动了动眼皮,沉重的像是黏在一起。喉咙深处火烧火燎,想说话,却只发出一声连自己都听不清的“嗬”。左半边脸颊麻木,感觉不到疼痛,只有一种令人恐慌的、皮革般的僵硬。嘴里弥漫着一股浓烈的铁腥味,又苦又咸。

目光艰难地转动,在近在咫尺的地面上,看到了几个模糊散落的白色药片——大概是止痛药或者镇静剂。旁边,那支通体漆黑、笔尖凝着一点暗紫的钢笔,安静地躺着,像一块冰冷的墓碑。

就是它。一切的源头。

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在烧,冰冷的火,从心脏深处蔓延出来,炙烤着内脏。指尖扣着冰冷粗糙的水磨石地面,用尽全身力气撑起身体。每动一下,身体内部都传来咯吱作响的滞涩感,好像生锈的齿轮在被强行推动。视野摇晃得更厉害了。

跌跌撞撞地冲进最近的厕所隔间。反手落下插销的瞬间,“咔哒”那一声清脆,在异常安静的空间里激起了回音,像个信号。

背死死抵在门板上。心跳得像要撞破胸腔。空气里飘着廉价的空气清新剂甜香,混合着消毒水的苦涩。

镜子里的人……是谁?

校服上沾满了刚才摔倒时的灰尘。脸上的血污似乎被匆匆擦过,留下晕开的淡褐色痕迹。但不对……不只是这些。原本白皙的脸颊,此刻像是蒙上了一层暗哑的、劣质的蜡纸,透着一股毫无生气的灰败。那蜡纸般的皮肤紧紧包裹着颧骨,没有一丝活人的光泽和弹性。

目光向下。嘴角。左边,一首蜿蜒没入阴影的唇角位置。

一道裂痕。

像一张被揉皱后又被强硬抚平的旧报纸,在干燥的地方无声崩开。裂口的边缘出奇的……平整?带着一种被高温瞬间熔化后迅速冷却的塑感。灰白色的、微微外翻的皮下组织暴露着,竟不见一丝鲜红涌出,只渗出一点点极淡的、粉红色的粘稠液体。

像一张撕裂的塑料面具。

它就在那里。不新也不旧,仿佛亘古存在,只是此刻才被灯光无情地照亮。镜中人那双眼睛里,翻涌着骇人的潮水——歇斯底里的恐惧被一种更深沉、更冰冷的绝望碾碎、替代。整个左脸的麻木和,似乎正来自那道平静而可怕的裂口。脸颊肌肉想要牵动一下,裂口便微微张合,牵拉出皮下的暗影。

空气里,那股被廉价香氛遮掩的腐朽血腥气,突兀地浓郁起来,像开了闸的阴沟水,冰冷地、不容置疑地弥漫了整个小小的隔间。

就是它……一首在口袋里……冰冷地盘踞着。

手不受控制地痉挛了一下,像被无形的线拉扯着,伸向裤袋。指尖刺骨的凉意。

它被掏了出来。冰冷、沉重。那一点凝在针尖上的暗紫色粘稠物,在惨白的灯光下,光泽比任何宝石都更幽暗,更不祥。

诅咒的具现。审判的工具。毁灭他人……也必将通往自身结局的钥匙。

镜子里,那张蜡纸般灰败、唇角无声撕裂的脸,空洞的眼睛正死死盯着我。

一个念头,冰冷坚硬,带着尖利的棱角,狠狠地戳进混乱一片的脑海,瞬间刺穿了所有残留的恐惧和挣扎。

它需要更多。

名单。久保亚美。木村。田中翔。下一个。

他们笑的时候,那么吵。

“咯啦……”

握笔的手指收紧,过于用力,骨节发出细微的、令人牙酸的摩擦音。坚硬冰凉的金属棱角陷入掌心,带来一种奇异的、类似自虐般的清醒。笔尖上,那一点暗紫色开始无声地拉长、拉伸,变得更粘稠,更厚重,如同垂死的伤口淌下的最后一滴浊血。指尖能感受到它凝聚时产生的微弱吸力,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仿佛要抽取灵魂般的冰冷饥渴。

它悬停在自己撕裂的唇角上方。不足一寸。笔尖凝着的那滴暗紫血泪摇摇欲坠,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引力拉扯,即将扑向下方那道崭新的、同样散发着阴冷气息的裂口。

镜子里那个陌生的、鬼魅般的倒影,咧开了嘴角。裂口像一张被强行撬开、等待着餍足的铁灰色鱼嘴。一个无声的念头撞开了意识的闸门。

既然不够……

目光死死钉在镜中那个灰败脸庞上,握笔的手猛地向前戳去!冰冷坚硬的金属尖端,带着一股摧枯拉朽的意志,狠狠刺进唇角那道刚刚裂开的、外翻着灰白色内里的皮肉!

嘶拉——!

一种布料被强行撕开的声音响起,黏腻而干脆。

剧痛姗姗来迟,像炸开的火山岩浆,猛烈地冲向西肢百骸!嘴里瞬间充满了滚烫的铁锈味,涌出的不再是淡粉色的粘液,而是颜色深得多、温热粘稠的暗红液体!

但随之而来的,竟是一种诡异的……畅快?一种被彻底撕破、再无须掩饰的释放感!有什么长久绷紧的、令人窒息的东西,在这一戳之下,伴随着血肉的撕裂,彻底崩断了!

压抑在喉咙里的声音终于破开。不是惨叫。是笑。

呵…呵呵呵……

破碎的、如同老旧风箱被气流摩擦的干涩声音在狭窄的隔间里撞来撞去,带着一种无法理解的狂乱和冰冷彻骨的恶意。嘴角的裂口随着这笑声无情地向两边拉扯、扩张,那新添的笔尖戳穿伤成了一个惨烈的起点,血涌得更凶了,顺着下巴滴落,砸在冰冷的瓷砖上,绽开一朵朵小小的、深暗的红花。

“滴滴答答…滴滴答答…”

血滴落的声音无比清晰,盖过了那风箱般的笑声,成为这狭小空间里唯一的节奏,带着生命流逝的冰冷宣告。

笑声还在持续,短促、压抑、带着无法承受的重量,撞击着西周冰冷的瓷砖墙壁,反射回来,重叠成更响亮的嘲弄。

镜中的倒影越来越模糊。倒影里的脸像是覆盖上了一层不断蔓延的灰色尘埃,只有那道裂口越来越清晰,从唇角冷酷地撕裂向耳根,变成一个夸张的、静止在狂笑瞬间的痛苦面具。灰质的皮肤下,似乎有粘稠的暗色正在无声流淌,取代了血液的路径。裂口深处的黑暗,深不见底,如同连接着另一个世界。

还不够……

那滴挂在笔尖、摇摇欲坠的暗紫色血滴,吸收了新鲜血液的气息,变得更加妖异。镜子里的裂口女扭曲地扬起脸,笑容凝固在那里,冰冷而无声,带着最终审判的意味。那支饱饮鲜血的笔,笔尖上粘稠的诅咒,沉甸甸地悬着。

镜中的裂口女缓缓抬起一只手,被灰色完全覆盖的手指指向我的脸。裂开的嘴角仿佛在无声地咧开,却没有任何声音传出。只有那双空洞得像两口深井的眼睛,死死地锁住了我镜中的倒影。

一个声音从那灰色面具的深处震荡出来,干涩、失真的甜腻,像生锈的喇叭终于接通了地狱的线路:

“呐…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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