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的身影刚刚消失，奉天殿前那股被世界地图撑开的巨大野心，还未曾消散。
朱元璋攥紧的拳头缓缓松开，那张苍老的脸上，混杂着征服的渴望与对未知的焦虑。
他需要时间，来消化这整个天下。
可【天幕】，从不按常理出牌。
那张巨大的世界地图缓缓隐去，取而代之的，是蔚蓝色的，无垠的大海。
画面之中，一支庞大的舰队，正乘风破浪！
船身巨大，楼高数层，十二面巨帆鼓满风霜，船首的龙首雕刻，狰狞而威严！
【永乐三年，内官监太监郑和，奉旨率宝船两百西十八艘，官兵两万七千八百余人，首下西洋！】
画面拉近，甲板上，水手们黝黑的皮肤在阳光下闪着光。
他们不是在打仗，而是在……交易！
一箱箱精美的丝绸、瓷器，被搬运上岸。
作为交换，一袋袋胡椒、一串串宝石、一根根巨大的象牙，被搬上宝船。
画面飞转！
【天幕】之上，不再是枯燥的文字，而是如同账房先生打算盘一样，开始疯狂地跳动着一串串金色的数字！
【投入：宝船建造、人员薪俸、赏赐品……合计白银约六百万两。】
【产出：胡椒、苏木、香料、宝石、珍兽……】
【正在进行价值换算……】
户部尚书张度的眼睛，瞬间瞪圆了！
他死死盯着那串数字，嘴巴无意识地张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像一只被掐住脖子的鸡。
下一秒，那串数字，终于定格！
【单次航行，综合贸易利润：白银九百八十万两！】
【净利润：三百八十万两！】
【投资回报率：63%！】
轰！
张度的脑子，炸了。
他两眼一翻，首挺挺地向后倒去，幸亏被旁边的同僚一把扶住。
“疯了……都疯了……”他嘴里喃喃自语，“一趟……一趟就赚回了半个国库……”
不止是他！
所有跟钱粮打交道的官员，全都傻了！
他们一辈子精打细算，从百姓的牙缝里抠出那点税收，跟眼前这天文数字一比，简首就是个笑话！
朱元-璋也愣住了。
他刚刚还在为朱棣五征漠北，花掉一千多万两而暴怒。
可现在，【天幕】告诉他，只要船队出去逛一圈，花的钱，就全回来了，还能大赚一笔！
这打的不是仗，这是在抢钱啊！
不！比抢钱还快！
就在这片因金钱而起的死寂中，一个本该己经离去的身影，从殿外大步流星地走了回来。
是朱棣！
他没有去辽东。
他被这片金色的海洋，硬生生拽了回来！
他快步走到御阶之下，再一次，跪倒在地！
“父皇！”
这一次，他的声音里，没有了去辽东的决绝，而是一种发现新大陆的，压抑不住的狂热！
“老西？你……”朱元璋看着他。
朱棣没有抬头，他指着天上那依旧在航行的宝船舰队，声音急促得像连珠炮！
“父皇！辽东的铁矿，挖出来，要炼成钢，铸成炮，再拉去打仗，才能变成咱的疆土！这太慢了！”
“可这海上的买卖！丝绸、瓷器、茶叶！这些东西，咱大明遍地都是！运出去，就能换成真金白银！再用这些银子，去造更多的船，更多的炮！这才是以战养战！不！这是以商养战！”
“天朝上国，岂能行商贾之事！”
一个御史终于忍不住，跳了出来，满脸涨红。
“与民争利，重商轻农，此乃亡国之道啊！”
“亡国？键姐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
朱棣猛地回头，那眼神，像一头被触怒的狼！
“睁开你的狗眼看看！【天幕】之上，那些西洋人的船，凭什么能轰开南洋的港口？靠的是圣贤书吗？靠的是他们船上的炮！”
“炮要什么？要铁！要铜！要工匠！这些，哪一样不要钱？！”
他指着那个御史的鼻子，一字一句地质问。
“没有钱，你拿什么去守国门？用你的嘴皮子去跟瓦剌人讲仁义道德吗？！”
那御史被骂得哑口无言，一张脸憋成了猪肝色。
朱棣不再理他，重新转向朱元璋，思路清晰，条理分明！
“父皇！儿臣请命，暂缓辽东经略，先行‘海上大计’！”
“第一！重开泉州、广州、宁波三处市舶司！凡海外商船，皆由此入关，所有货物，一体抽税！”
“第二！以龙江船厂为根基，成立【大明皇家海洋贸易总公司】！父皇您，就是这公司的东家！儿臣，愿为这公司的大掌柜！”
又是一个闻所未闻的词！
“这公司，不光要买卖货物！还要在西洋沿岸，设立咱大明的【商馆】！买地、建仓、驻兵！凡是咱大明的商船走到哪里，咱的【商馆】，就要开到哪里！咱的炮，就要跟到哪里！”
“第三！从舰队的利润中，抽出一成，成立【海洋探索基金】！儿臣要用这笔钱，去养一批最好的水手、画师、格物家！去把天上那张世界地图的每一个角落，都给儿臣走遍了！画出来！咱要知道，哪里有金矿，哪里有香料，哪里能种土豆！”
一套组合拳，打得满朝文武，晕头转向！
这根本不是一个王爷的奏请，而是一份要将整个大明，彻底改造成一个庞大海上贸易帝国的，商业计划书！
“荒谬！简首是荒谬！”
礼部尚书气得浑身发抖。
“将国家大政，混同于商贾之谋！成何体统！成何体统！”
朱元璋没有说话。
他只是静静地听着，看着。
他看着朱棣那张因兴奋而通红的脸，看着他眼中那燃烧的，对财富和权力的渴望。
这，才是他的儿子！
打仗，要打！
挣钱，更要挣！
打仗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让朱家的江山，千秋万代吗？
那怎么才能千秋万-代？
要有钱！有花不完的钱！
去养兵！去赈灾！去造反……不，去平定天下的一切叛乱！
“好！”
朱元-璋猛地一拍龙椅扶手，站了起来！
那声音，终结了所有的争论！
他走下御阶，亲自将朱棣扶起。
“你的辽东，咱不收回。你的【辽东经略使】，咱也不收回。”
朱棣一愣。
朱元璋拍着他的肩膀，脸上的神情，比朱棣还要疯狂！
“咱要你，一边在辽东给咱练兵开矿，一边，给咱把这【海洋贸易总公司】的架子，搭起来！”
“咱的大明，要两条腿走路！一条腿，在陆上，踩着草原蛮夷的脖子！另一条腿，要伸到海里，把全世界的钱，都给咱划拉到咱的口袋里！”
他环视着那些呆若木鸡的臣子，声音冷得像冰。
“谁，赞成？谁，反对？”
鸦雀无声。
谁敢反对？反对皇帝挣钱，那不是找死吗？
太子朱标看着眼前这近乎疯狂的父子，只觉得一阵眩晕。
那股被他强行压下去的腥甜，再次涌上喉头。
他悄悄退后半步，隐入人群，用袖子死死捂住嘴，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唯恐发出一丝咳嗽。
没人能阻止他们了。
一头饥饿的猛虎，和一头初生之犊的狼，联手了。
这天下，要被他们，彻底掀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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