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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寒渊唤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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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磐石”组新开辟的“传习所”位于基地的东翼,尚能闻到新浇筑水泥和松木的混合气味。墙壁还未来得及粉刷,着粗粝的岩层和加固钢筋,显得空旷而冷硬。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基地重建工地的繁忙景象:塔吊旋转,焊花飞溅,运输车辆轰鸣穿梭,空气中弥漫着尘土与金属的气息。

数十张简易的长条木桌前,坐着第一批二十三名新学员。统一的深蓝制服簇新挺括,年轻的脸庞上交织着紧张、兴奋与对未知的敬畏。他们的目光聚焦在讲台上那个坐在轮椅上的身影。

秦墨。

他的脸色依旧苍白,颧骨突出,透着大病初愈的虚弱。曾经枯朽的右肩断臂处,覆盖着一个由特殊木材(取自昆仑秘境深处的千年阴沉木心)和轻薄金属骨架构成的半开放式护肩。护肩内部并非填充物,而是着那截象征着“缺一门”诅咒的黑色枯木。此刻,枯木表面,那点曾经微不可察的嫩绿芽孢,竟己生长成米粒大小,散发着极其微弱却无比坚韧的生机绿芒,顽强地刺破着死寂的黑暗。

他的左膝上,摊开放着一本厚厚的、用上好宣纸手工装订的册子,封面是朴素的靛蓝色,上面没有任何花哨的纹饰,只有两个墨迹淋漓、蕴含着力透纸背意志的遒劲大字——《墨箓》。这是他离开维生舱后,在身体稍微恢复行动能力时,耗尽心力书写的。里面并非完整的鲁班术秘籍,而是他结合昆仑一战感悟、对鲁班传承的全新理解以及对“造物”禁忌的初步探索,整理出的基础理论、核心心法以及关键性的符文图谱。

轮椅旁,站着那位在病房外有过一面之缘的女学员,苏棠。她依旧穿着整洁的学员制服,身姿挺拔,神情专注,清澈的眼眸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小心地扶着秦墨轮椅的扶手,如同守护着一盏随时可能熄灭的风中之烛。

“欢迎来到‘传习所’。”秦墨的声音不高,甚至有些中气不足,带着久卧病榻的沙哑,却清晰地传入每个学员耳中,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仿佛能压下窗外工地的喧嚣。“我叫秦墨。以后,你们可以叫我秦老师。”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台下每一张年轻的面孔,平静无波,却仿佛蕴藏着千钧重担。“你们能坐在这里,意味着你们身上,或传承,或天赋,或心智,有着常人所不具备的潜质。这潜质,是恩赐,也是诅咒。”

他微微抬起还能活动的左手,轻轻抚过膝上的《墨箓》。“749局,不是小说故事里的神仙门派。这里没有无所不能的法术,没有唾手可得的力量。我们面对的是‘异常’,是科学暂时无法完全解释、却能真实撕裂血肉、吞噬灵魂的黑暗。每一次任务,每一次对抗,都是在刀尖上跳舞,在悬崖边行走。”

他的手指落在了摊开的书页上,那里有一个由无数繁复线条构成的、散发着独特韵律感的立体符文虚影,正是“山河镇龙玺”核心镇压符文的简化示意。“力量,从来伴随着代价。鲁班书有‘缺一门’之咒,‘萨满’通灵损耗心神,‘赶尸’控煞侵蚀自身,即便是最前沿的科技造物,也可能因能量失控而反噬其主。”

他的目光似乎无意地掠过自己右肩护肩下那点微弱的绿芒。“理解力量的本质,敬畏代价的分量,懂得克制与牺牲的意义,比盲目追求强大更重要。这,便是《墨箓》开篇总纲。”他将《墨箓》轻轻推到桌边,“苏棠,分发下去。”

“是,秦老师!”苏棠立刻小心翼翼地捧起书册,开始逐一分发。

学员们接过这本尚带着笔墨清香的册子,感受着纸张沉甸甸的分量,看着扉页上凌厉的“墨箓”二字,心中那份初入神秘世界的兴奋感,渐渐被一种沉甸甸的责任感所取代。他们望向讲台上那个枯瘦的身影,眼神中多了几分发自内心的敬重。

秦墨的目光转向窗外那片热火朝天的重建工地,落在了远处一座正在拔地而起、顶部架设着巨大环形天线阵列的金属塔楼上。“那是‘天网’的一期核心枢纽。陈思齐博士整合了昆仑归墟封印散逸的稳定能量波长、古代符文阵列的聚灵原理以及最新的无线电侦测技术。它将是我们未来感知全国异常能量波动的‘眼睛’。”他顿了一下,“这意味着,未来你们中的许多人,可能很快就要面对实战。”

新学员们的呼吸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几分。

“实战的对象,可能是失控的古墓机关、暴走的精怪、或是被怨念扭曲的邪灵…甚至是,”秦墨的声音陡然低沉下来,带着一丝寒意,“像‘九幽盟’那样,掌握了黑暗力量,以破坏和毁灭为乐的‘人’。”

“九幽盟”三个字,如同冰水浇下,让传习所内的温度骤降。昆仑之战的惨烈与牺牲,早己通过基地内部简报和口耳相传,在这些新人心中留下了深刻的烙印。

“力量、代价、责任。”秦墨收回目光,看向台下的年轻面孔,“这是守护者的三块基石。希望下次上课时,你们对《墨箓》开篇的这三句话,能有自己的领悟。”他示意苏棠推他离开。

轮椅碾过粗糙的水泥地面,发出轻微的声响。就在即将离开传习所的门口时,秦墨忽然停下,并未回头,声音清晰地传来:

“另外,传习所的卫生,以后由你们自己轮流负责。窗明几净,方能心无旁骛。”

新学员们面面相觑,随即响起一阵压低的笑声,沉重的气氛似乎松动了一丝。

秦墨离开了,留下心思各异的新学员们,低头翻阅着那本承载着血与火经验的《墨箓》。窗外工地上的喧嚣,仿佛成了这个崭新时代的背景音。

“回春”医疗区,白晓月的单人特护病房。

这里的气氛与传习所截然不同,冰冷而静谧。墙壁上贴着绘制了复杂的“安魂”符文阵列的黄纸,散发着柔和的微光。特殊的低温设备维持着房间的恒定低温,如同长白雪山深处的冰窟。白晓月静静地躺在铺着厚厚雪白兽皮的床上,身上盖着绘制着古老萨满图腾的毯子。她的白发如雪铺散,脸色苍白透明,呼吸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悬浮在她头部上方的“灵犀”探测仪,持续发出低沉的嗡鸣,幽蓝的光纹一遍遍扫描着她沉寂的脑域。

林半夏穿着厚厚的棉衣,坐在病床边的小凳子上,正小心翼翼地用温热的湿毛巾擦拭白晓月冰凉的手指。她动作轻柔,眼神里满是忧虑和不忍。

“晓月姐…”林半夏低声唤着,像是在自言自语,“今天秦老师给新学员上课了,就在新建的传习所…他看起来还是很虚弱,但他的眼睛…好像有点不一样了…”她絮叨着基地里的新鲜事,试图用话语驱散病房的死寂。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轻轻推开。苏棠端着一个小托盘走了进来,托盘上放着一碗刚刚熬好、药香浓郁的参汤。

“林师姐,”苏棠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拘谨,“这是‘磐石’组刚送来的参汤,说是用那支千年参王剩下的根须熬的,最能温养元气。”

“谢谢。”林半夏连忙接过温热的药碗,用小勺舀起一点,轻轻吹凉,小心翼翼地送到白晓月紧闭的唇边,试图喂下去。然而,参汤只是顺着白晓月苍白的唇角流下,根本无法入口。她的吞咽反射似乎己经完全消失。

林半夏眼中闪过一丝痛楚,无奈地放下碗勺,用毛巾擦去流下的药汁。

苏棠默默站在一旁,看着白晓月沉睡的容颜,看着她眉心那道黯淡的粉色伤痕,又想起传习所里秦墨枯槁却坚毅的身影,一股难以言喻的冲动在她心底翻涌。

“林师姐…”苏棠的声音带着一丝犹豫和不确定,“我…我能试试吗?”

林半夏抬起头,疑惑地看着她:“试什么?”

“我…我也不知道具体该怎么做。”苏棠清澈的眼眸中闪烁着奇异的光芒,她缓缓伸出自己的双手,指尖微微颤抖,“但我看着她…看着秦老师…还有楚组长…我心里…很难受。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催促我…想要做点什么…”那股源自血脉深处的、渴望弥合与治愈的温热感,再次不受控制地从她指尖弥漫开来,如同无形的暖流。

林半夏看着她指尖那肉眼几乎无法察觉、却能清晰感受到的温暖波动,想起了秦墨对苏棠能力的评价。她眼中闪过一丝挣扎,最终还是点了点头,让开了位置。“小心点,苏棠。晓月的状况很特殊…”

苏棠深吸一口气,走到床边。她闭上眼睛,摒弃杂念,努力去捕捉那种玄之又玄的感受。她缓缓将双手虚悬在白晓月身体上方,从眉心伤痕开始,慢慢向下移动,掠过心口,最终停留在她交叠放在腹部的手背上。

没有耀眼的光芒,没有剧烈的能量波动。只有一种极其柔和、如同春日暖阳融雪般的温热气息,从苏棠的掌心缓缓流淌而出,如同无形的溪流,温柔地浸润向白晓月的身体。

林半夏紧张地屏住了呼吸,紧紧盯着白晓月的变化。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起初,似乎没有任何反应。白晓月的脸色依旧苍白,呼吸依然微弱。

然而,就在林半夏的心一点点沉下去时——

嗡!

一声极其轻微、如同冰晶碎裂的脆响,突兀地在静谧的病房内响起!

只见白晓月眉心那道原本黯淡无光的粉色伤痕,在苏棠掌心流淌的温暖气息持续浸润下,竟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一丝极其稀薄、几乎透明的粉白色雾气,如同沉睡中被惊动的精灵,极其缓慢地从伤痕中飘散出来!

紧接着!

“灵犀”探测仪的嗡鸣声陡然变得尖锐!幽蓝色的扫描光纹瞬间变得紊乱!屏幕上代表白晓月精神海状态的曲线,如同垂死挣扎一般,猛地向上窜起一个巨大的尖峰!

咔嚓!咔嚓嚓! 悬浮在空中的探测仪外壳,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结出厚厚的白霜!刺骨的寒意,如同来自长白山万丈冰川最深处的九幽寒风,毫无征兆地从白晓月身体深处爆发出来!

滋啦! 病房墙壁上贴着的“安魂”符文黄纸,瞬间被极寒侵染,发出不堪重负的撕裂声,光芒急剧黯淡!整个房间的温度在几秒钟内骤降到冰点以下!林半夏呼出的气息瞬间凝结成白雾,眉毛和睫毛上都挂上了冰晶!地面、病床边缘、甚至苏棠的鞋面,迅速覆盖上一层坚硬的冰壳!

“不好!”林半夏脸色剧变,失声惊呼!这绝不是好转的迹象!白晓月沉寂的力量本源,在苏棠的刺激下,竟失控地爆发了!

苏棠首当其冲!她闷哼一声,双手如同被无数冰针刺穿,那流淌的温暖气息瞬间被至寒之力冻结、反噬!一股可怕的寒意顺着她的手臂经脉疯狂倒灌而入!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身体剧烈颤抖,覆盖在手臂上的冰壳迅速蔓延,眼看就要将她整个人吞噬冻结!

“苏棠!”林半夏不顾刺骨的严寒,猛地扑上去想拉开她!

然而,比林半夏动作更快的,是一道身影!

病房的门被一股巨力撞开!一道穿着厚重防冻服的身影如同闪电般冲入!是罗七!

他下半身覆盖着青铜岩石般的硬壳,行动间发出沉闷的撞击声。上半身的皮肤青灰色更深,凸起的血管如同毒蛇般狰狞蠕动。他无视了席卷而来的恐怖寒潮,那双空洞麻木的眼睛死死锁定在床上白晓月眉心那缕飘散的粉白色雾气上!

那雾气…带着一种他无比熟悉的、源自白山黑水的、祖灵的气息!以及一种…令他体内尸气都为之躁动的、绝望求救的波动!

“祖灵…反噬…她在求救!”罗七嘶哑干涩的声音如同两块锈铁摩擦,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急切和焦躁!他猛地抬起手臂——那只手同样覆盖着一层薄冰,皮肤下的血管因对抗寒意而几乎爆裂——手掌张开,五指成爪,却不是抓向白晓月,而是狠狠抓向自己的胸膛!

噗嗤!

锋利的指甲深深刺入青灰色的皮肉!一股粘稠、漆黑、散发着浓烈腐朽与死亡气息的墨绿色尸油,被他硬生生从心口处挖了出来!这尸油散发着极其邪恶阴冷的力量,与白晓月爆发出的纯净祖灵寒气格格不入,却又带着一种诡异的、能冻结灵魂的“死寂”之意!

“玄阴尸煞…冻魂!”罗七低吼着,将手中那团蠕动的墨绿色尸油,狠狠拍向白晓月眉心那缕飘散的粉白雾气,试图用这至阴至寒的尸煞本源之力,强行冻结那失控爆发的祖灵寒气!

墨绿与粉白,死寂与祖灵,两股性质迥异却同样冰寒刺骨的力量,在白晓月眉心咫尺之处,轰然对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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