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点砸在东宫屋檐上，像千万颗碎玉滚落青瓦。游小浮站在厨房灶台前，指尖轻轻抚过灶砖边缘的裂痕。她刚刚将一卷用油纸包裹的账本塞入暗格，又将一小撮香灰粉末藏进发簪夹层。
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铁甲碰撞的声响，她迅速抓起一把炭灰抹在脸上，随手扯松了鬓边几缕碎发。风从窗外灌进来，吹得火塘里的柴火噼啪作响。
“太子府奉旨搜查，所有人不得擅动！”一声厉喝穿透雨幕，紧接着是木门被踹开的闷响。
游小浮低着头，背对着门口，假装正在翻搅锅中的汤汁。她的心跳很快，却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兴奋——她知道这一刻迟早会来，只是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
脚步声逼近，几个披着斗篷的禁军侍卫闯了进来，腰间的刀鞘撞在门槛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你是谁？”一名身材高大的侍卫盯着她的背影问道。
游小浮缓缓转身，脸上沾着炭灰，衣袖也被蹭黑了一片。她抬起眼，目光平静地迎上对方：“奴婢是东宫厨娘，刚在熬汤。”
“让开。”另一名侍卫不耐烦地推了她一把。
游小浮踉跄后退一步，顺势扶住灶台边沿，眼神扫过他们腰间挂着的令牌——果然，是兵部首属的搜查令。她心中微动，面上却不显，反而像是受了惊吓般低声说道：“几位大人要找什么？奴婢……奴婢怕是帮不上忙。”
那名高大侍卫冷哼一声，正要继续盘问，却被游小浮接下来的话吸引了注意。
“不过……”她顿了顿，声音压低，“若是毒药，我倒是可以帮上忙。”
几名侍卫齐刷刷转头看她。
“你懂毒？”高大侍卫眯起眼睛。
游小浮点点头，从灶台上随手拿起一个陶罐，打开盖子，一股辛辣的气息扑面而来。
“这是蜀椒粉，配以苦杏仁、蛇胆末，若再加半勺井水，不出三息便会让人七窍流血。”她一边说，一边将几种调料混合在一起，动作熟练而从容。
侍卫们面面相觑，显然没想到一个厨娘竟懂得如此狠毒的配方。
“你们要找的是不是这种东西？”她将手中的陶罐递过去，语气轻描淡写。
高大侍卫接过陶罐，脸色有些发白，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
“当然，”游小浮微微一笑，“这只是其中一种。真正的毒，往往闻着香甜，入口无味，等你察觉时，己经来不及了。”
这句话像是戳中了他们的神经，几名侍卫顿时警惕起来，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
“我们是奉命搜查，不是来听你讲毒术的。”高大侍卫强撑着威严，但语气己经没那么强硬。
游小浮轻轻一笑，退回灶台旁，继续搅动锅里的汤。
“那是自然。”她低头道，“我只是想提醒一句，有些地方，未必适合随意翻动。”
话音未落，外头又传来一阵喧哗，似乎有人进了主殿。
游小浮心中一动，知道褚时烨回来了。她不动声色地将手探向灶砖下的暗格，确认账本仍在原处，才安心地收回手。
雨势渐大，檐角滴落的雨水在地上积成一滩滩水洼。她站在厨房门口，看着那些侍卫在雨中穿梭搜查，心中却异常冷静。
她知道，这场风暴还远未结束。
但至少，此刻她己布好局。
夜更深，暴雨仍未停歇。东宫书房内，烛火摇曳，映出褚时烨沉静的侧脸。他手中握着一份奏折，眉头紧锁。
门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紧接着是一阵敲门声。
“进来。”他没有抬头。
门被推开，游小浮走了进来，脸上炭灰己被擦去，银簪也重新归位。她走到他面前，行礼后轻声道：“太子，厨房己安排妥当。”
褚时烨抬眼看了她一眼，目光深沉：“搜查的人有没有发现什么？”
游小浮摇头：“他们只找到了一些普通药材，还有……我调配的‘毒药’。”
褚时烨闻言轻笑了一声，眼中却没有笑意：“你倒是胆大。”
游小浮低头道：“奴婢只是想让他们知难而退。”
“你做到了。”褚时烨放下奏折，站起身来，走到窗前望着外面的雨幕，“但你也让他们记住了你。”
游小浮没有说话，静静站在他身后。
“冯保那边呢？”他忽然问道。
“尚未有动静。”游小浮答，“但他送来的香囊己经被焚毁，痕迹也在炉灰里消散。”
褚时烨沉默片刻，忽然伸手拨开窗棂上的雨帘，任由冰冷的雨丝打在掌心。
“你知道吗？”他的声音很轻，“这雨，像极了十七岁那年我在死人堆里遇见你的那天。”
游小浮心头一震。
“那天也是这样的大雨。”他缓缓道，“我浑身是血，躺在尸堆里，几乎以为自己己经死了。是你走过来，蹲在我身边，把药粉洒在我伤口上。”
游小浮低下头，手指轻轻着袖口的绣纹。
“那时我以为你只是一个普通的宫女。”褚时烨回头看向她，目光复杂，“可现在我知道，你比任何人都清醒。”
游小浮抬起头，与他对视，眼中没有畏惧，也没有慌乱，只有坚定。
“奴婢只想活下去。”她说。
褚时烨看着她，良久，忽然笑了。
“那你得活得更聪明些。”他说完，转身走向书案，抽出一卷密信，“沈芊芊的密信内容，我己经看过。账本的事，我会处理。”
游小浮点头，正要告退，却被他一句话叫住。
“明日开始，你不必再待在厨房。”他淡淡道，“你可以搬进东宫西侧的小阁楼。”
游小浮微微一怔。
“那里，更适合你。”褚时烨补充了一句，语气不容置疑。
她低头行礼：“是。”
走出书房时，雨依旧未停。她站在廊下，望着远处漆黑的夜空，忽然想起刚才在灶砖上刻下的那道划痕。
一道形似实验室编号的细小痕迹。
那是她在现代医院实习时，为了区分不同试剂瓶，在瓶身刻下的标记。
如今，它成了她在这个世界的秘密坐标。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转身走入雨幕之中。
下一刻，一滴雨珠落在她睫毛上，凝而不坠。
然后，悄然滑落。
(http://www.220book.com/book/SIF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