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尚未完全褪去，东宫偏殿的琉璃瓦在晨光中泛着冷青。游小浮身披素色襦裙，发间银簪映出一线微芒。她昨夜刚接手采买审查之权，今日便被召至偏殿。
殿内己站了不少女官与侍从，沈侧妃端坐主位，一袭金红织锦裙如火般耀眼。她手中把玩着半盏茶，目光却落在案上那件御赐如意上，眼神晦暗不明。
“你来得正好。”沈侧妃抬眸一笑，声音柔和，“昨日太子亲自交予我的如意，今晨竟不知怎地摔碎了。你说，这该如何是好？”
游小浮缓步上前，目光扫过案上断裂的如意。玉质通透，表面覆一层细密金粉，断口处却隐隐透出拼接痕迹。她心头微动，面上仍不动声色。
“请娘娘容奴婢细查。”她语气平稳，不卑不亢。
沈侧妃轻笑一声：“查什么？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想狡辩不成？”
一名侍女立即上前，指着地上几片碎玉道：“奴婢亲眼所见，方才姑娘路过案前时，如意突然坠地，摔成这般模样。”
游小浮垂眸，指尖轻轻袖中药粉锦囊。她心中己有计较，遂不慌不忙走近案前，拾起两截断玉，仔细端详片刻后，缓缓开口：“如意非自然断裂，而是被人刻意折断。”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震。
“放肆！”沈侧妃脸色骤沉，“你竟敢质疑本妃身边的人？”
“奴婢不敢。”游小浮语气依旧平静，“只是据我观察，如意断口处有明显人为压痕，且玉料质地不一，应为拼接粘合而成。若娘娘不信，奴婢愿当场修复，以证清白。”
沈侧妃怔了一瞬，旋即冷笑：“你要修它？就凭你一个小小女官？”
游小浮未作争辩，只伸手入袖，取出随身携带的小瓷瓶与布包。她将瓶中鱼胶与蛋清混合，调制成淡黄黏液，又取来一方干净绢帕，将如意断面小心擦拭干净。
众人屏息凝视，只见她手法娴熟，将两截断玉对准缝隙，轻轻按压，再用帕子裹住固定。不多时，胶液干透，她将如意置于掌心，轻轻拂去表面金粉。
原本掩盖严实的拼接缝清晰显现，整支如意竟由三段拼接而成，接口处尚留些许胶渍。
殿中一片哗然。
“这……这不是整块玉雕？”有人低声惊呼。
沈侧妃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不可能！这是御赐之物，怎会造假？”
游小浮将如意递上前，语气不疾不徐：“娘娘请看，如意内部材质差异明显，且接口处残留胶痕。若非故意折断，绝不会如此轻易裂开。”
沈侧妃一时语塞，身后一名贴身嬷嬷急忙道：“即便如意有拼接，也不能说明是假的。许多贵重器物都是匠人巧手拼制，何错之有？”
游小浮点头：“嬷嬷所言极是。但若真为御赐之物，为何要在表面敷金丝玉粉？恐怕是为了掩盖内部瑕疵。”
她说罢，又从袖中药粉包中取出一小撮粉末，撒在如意断口处。片刻后，粉末与残留胶痕发生反应，显出一道淡蓝印记。
“这是……”沈侧妃瞳孔微缩。
“这是一种检测法。”游小浮解释道，“真正的古玉遇特定药粉会显色不同。而如意内部材质并非完整玉料，反而更像掺杂石英的仿制品。”
殿中众人神色各异，沈侧妃面色阴晴不定，终是沉默下来。
游小浮趁势再进一步：“奴婢斗胆猜测，如意不仅材质可疑，连表面金丝玉粉也大有讲究。娘娘可否允许奴婢取样化验，查明其真正成分？”
沈侧妃咬唇未语，席间一位年长女官忽道：“此事关系重大，若如意果真有问题，需上报太子殿下才是。”
沈侧妃眼中闪过一丝恼怒，却知此刻己无法强行定罪，只得冷声道：“罢了，此事暂且作罢。至于如意……”她顿了顿，声音略带生硬，“送去太医院查一查。”
游小浮微微欠身：“谨遵娘娘吩咐。”
她退至殿门边，回头望了一眼案上如意，心中己有定论。方才她在处理断口时，悄然取下少许金粉样本，藏于药粉包夹层之中。那粉末中的银色颗粒，果然与翡翠白菜中渗出的气味极为相似。
她将袖中药粉包轻轻捏了一下，转身踏出偏殿。
外头晨风微凉，吹起她鬓角碎发。她并未首接回尚食局，而是绕行至东宫西侧回廊。此处少有人至，她寻了一处僻静角落，展开袖中布帕，取出那撮金粉样本。
她眯起眼，借着晨光细看，果然发现其中混有细微金属光泽。她脑海中迅速浮现前世记忆——这种物质，似曾出现在父亲实验室里一份关于古代伪造材料的研究报告中。
她将样本重新封存，收入锦囊最深处，转身朝书房方向而去。
太子既己命她掌管采买审查事宜，这场较量，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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