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察府的书房里，烛火摇曳着映在傅恒凝重的脸上。他捏着那枚从富察皇后妆奁里寻出的白玉佩，指腹一遍遍着上面的缠枝纹，忽然长长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几分沉郁的感慨。
“你们三个都坐下吧。”傅恒抬眼看向侍立一旁的福康安、福隆安与福灵安，将玉佩轻轻放在紫檀木案上，“有件事，还得仔细盘算。”
福隆安心里咯噔一下，以为是婚事上出了岔子，连忙问道：“父亲，可是皇上那边有了别的意思？”
“那倒不是。”傅恒摇头，目光掠过三个儿子，最终落在福隆安身上，“皇上虽允了婚事，可按辈分论，他是你们己故的嫡亲姑姑——孝贤纯皇后的丈夫，是你们明媒正嫁的姑父。小燕子既嫁入富察府，论起亲眷，皇上便是她的姑父。这层关系，断不能轻慢。”
这话让兄弟三人都静了下来。孝贤纯皇后是富察府的荣光，也是皇上心里的痛，当年她病逝于东巡途中，皇上辍朝九日，亲写悼诗百余首，这份情分，满朝皆知。如今提起这位故去的皇后，连空气都仿佛凝重了几分。
福康安率先反应过来，拱手道：“父亲的意思是，该请皇上亲临观礼？”
“正是。”傅恒点头，语气郑重，“寻常百姓家嫁女，尚且要请至亲长辈坐镇，何况是富察府娶亲。皇上是姑父，若能来观礼，既是给足了富察府体面，也是对故去的孝贤皇后一份念想，更是让小燕子在京城站稳脚跟的根本。”
福灵安年纪轻，忍不住插言：“可皇上日理万机，未必肯纡尊降贵去那民间小院……”
“不去院里，在外围设个观礼台便好。”傅恒早己想妥，“礼数到了，心意到了，便是周全。再说，皇上对孝贤皇后素来敬重，听闻是她娘家侄媳的婚事，断不会推辞。”他顿了顿，又道，“还有乌拉那拉皇后，虽说是继后，可按宗法礼制，她如今便是六宫之主，是你们的嫡母，算起来也是小燕子的姑母。一并请来，才显得咱们富察府懂规矩，不失礼。”
这话里的权衡，福隆安瞬间明白了。请皇上，是借故去皇后的情分巩固亲眷关系；请继后，是顾及朝廷礼制，不得罪中宫。父亲这是要为小燕子铺一条最稳妥的路，让她从嫁入富察府的第一天起，就无人敢轻视。
“只是……”福康安略一沉吟，“继后与咱们府里素来不亲近，贸然去请，会不会显得刻意？”
“正因不亲近，才更要去请。”傅恒目光锐利，“富察府在朝为官，岂能因私怨废公礼？她是皇后，咱们是臣子，按礼请她观礼，是本分。她若不来，是她失了气度；她若来了，便是给了富察府颜面，往后在宫中相见，也多几分缓和。”
一番话说得透彻，兄弟三人皆是心服。福隆安起身道：“父亲思虑周全，儿子这就去备帖……”
“不必。”傅恒抬手阻止，“此事需我亲自去请。皇上那里，我去养心殿说；皇后那里，我去坤宁宫请。只有亲自登门，才显得有诚意。”他看向福隆安，语气柔和了些，“你明日安心准备婚事，这些俗务，有父亲在。”
福隆安望着父亲鬓角的白发，心里一阵发酸。父亲己年过五旬，本该含饴弄孙，却还要为他的婚事奔走斡旋，连宫中的微妙关系都要一一顾及。他重重叩首：“儿子谢父亲。”
“起来吧。”傅恒扶起他，忽然想起一事，嘴角露出几分笑意，“对了，小燕子那边，倒有件事不用咱们操心。”
“何事？”福灵安好奇追问。
“背新娘子上轿，按规矩得是亲兄弟。”傅恒道，“萧剑昨日派人送了信，说今日一早就到，亲自来背他妹妹出阁。有他在，比咱们安排任何人都妥当。”
这话让福隆安彻底放了心。萧剑虽是江湖人，却重情重义，对小燕子更是护得紧。由他背妹妹上轿，既合规矩，又全了兄妹情分，再好不过。
次日卯时，傅恒便换上朝服，带着贴身随从入宫。养心殿的太监见是他来，不敢怠慢，连忙通报。乾隆正对着奏折蹙眉，听闻傅恒求见，放下朱笔道：“让他进来。”
“臣傅恒，叩见皇上。”傅恒跪在冰凉的青砖上，声音沉稳。
“起来吧，什么事这么早？”乾隆看着他，眼底带着几分了然，“是为了隆安的婚事？”
“皇上圣明。”傅恒起身，躬身道，“明日便是犬子大婚之日，臣斗胆恳请皇上移驾观礼。一来，皇上是故去孝贤皇后的夫君，是犬子们的姑父，按礼该请；二来，小燕子是方之航之女，方之航曾是朝廷忠良，皇上若能亲临，也是告慰他的在天之灵。”
乾隆沉默片刻，指尖敲击着龙案。他想起孝贤皇后临终前，曾拉着他的手说，要好好照看富察家；想起方之航当年在奏折里写下的“愿以血肉护山河”，心里百感交集。
“朕知道了。”乾隆终是点头，“明日辰时，朕去看看。”
傅恒心头一松，又道：“臣己遣人去请皇后娘娘，想着按辈分，皇后也是小燕子的姑母，若能同往，更是圆满。”
“准了。”乾隆挥挥手，“让她也去沾沾喜气。”
从养心殿出来，傅恒又赶往坤宁宫。乌拉那拉氏正在佛堂礼佛，听闻傅恒求见，披着素色披风出来见他。
“富察大人今日倒是稀客。”皇后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
“臣是来请皇后娘娘明日移驾观礼的。”傅恒将请辞复述一遍，言辞恳切，“犬子大婚，按宗法礼制，皇后娘娘是他们的嫡母，理当请您主持体面。小燕子虽是民间女子，却也是忠臣之后，能得皇后垂怜，是她的福气。”
皇后端着茶盏的手顿了顿。她知道傅恒的用意，既是按礼行事，也是在示好。富察府在朝中根基深厚，与她维持表面和睦，对双方都有益无害。
“富察大人既这般说，本宫岂能推辞。”皇后放下茶盏，“明日辰时，本宫随皇上一同前往。”
消息传回富察府时，福隆安正在核对嫁妆清单，听闻皇上皇后应允，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他转身对一旁的福康安笑道：“父亲出马，果然万无一失。”
福康安也松了口气：“有皇上皇后坐镇，往后再无人敢议论小燕子的出身。”
傍晚时分，萧剑果然到了。他依旧穿着白衣，腰间悬着剑，见到福隆安，拱手道：“明日，我定会把妹妹稳稳当当地交到你手上。”
“多谢萧剑大哥。”福隆安回礼，“院里己备好上房，大哥一路辛苦，先歇息吧。”
萧剑摇摇头，径首走向大杂院。他要亲自看看妹妹出嫁的地方，看看那间新盖的东厢房，看看院里的向日葵，确保每一处都妥帖安全。
夜色渐深，富察府的烛火依旧明亮。傅恒站在窗前，看着天边的月牙，想起明日的婚礼，想起孝贤皇后，想起方之航，忽然觉得，这场跨越了恩怨、阶层、生死的婚事，早己不只是两个年轻人的结合，更是对过往的弥补，对情义的成全。
他转身对侍立的管家道：“明日的仪仗，不必太过张扬，别惊扰了百姓。”
“是。”管家躬身应下。
傅恒知道，皇上皇后亲临，看重的从不是排场，而是富察府的诚意，是那份对故人和忠良的尊重。而小燕子有萧剑背着上轿，有皇上皇后观礼，有柳青柳红扶持，往后的路，定能走得稳稳当当。
窗外的风卷起几片落叶，仿佛在预示着明日的晴朗。这场筹备了许久的婚礼，终于要在各方的周全与善意里，迎来最圆满的序幕。
雨巷逢君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雨巷逢君最新章节随便看！(http://www.220book.com/book/SIFS/)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