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降这天,青石镇飘起了入冬的第一缕薄雪。林炙小馆的烤架上,正烤着狗娃送来的新腌肉,油星子落在炭火上,腾起细碎的白烟,混着雪粒子,在晨光里漫成一片朦胧。
“林叔,你就收下他吧!”狗娃拽着个穿补丁棉袄的少年,往林炙面前推,“柱子哥烤串可上心了,为了学挑火椒,能在红泥镇蹲三天三夜!”
被叫做柱子的少年涨红了脸,手里紧紧攥着根磨得发亮的铁签,签尖还沾着点火椒粉:“林东家,我……我不要秘料方子,就想学您烤串的法子。我娘说,您的串里有股‘实在味’,我想学会了,给俺村的人烤。”
林炙看着他冻得通红的耳朵,想起当年自己在红泥镇推车卖串的样子。那时候他也攥着根铁签,眼里只有烤串的火,心里只有想活下去的劲。
“先烤串我看看。”林炙往旁边挪了挪,露出烤架的位置,“就烤你最拿手的。”
柱子愣了愣,赶紧从怀里掏出块用布包着的肉,是块上好的五花肉,切得薄厚均匀,显然下过功夫。他学着林炙的样子,把肉串在签上,手却抖得厉害,刚碰到炭火,就被烫得缩回了手。
“别急。”林炙按住他的手腕,“你看这炭火,红中带白的是旺火,适合烤脆骨;全红的是文火,烤五花肉就得用这个。火太急,外面焦了,里面还生;火太慢,肉的油都烤没了,柴得很。”
柱子盯着炭火,眼睛一眨不眨。雪粒子落在他的睫毛上,化成小水珠,他也没察觉。
“再试试。”林炙松开手。
这次柱子稳多了,铁签在他手里慢慢转,五花肉的油珠顺着签子往下滴,落在文火上,发出“滋滋”的轻响。他没刷秘料,只撒了点粗盐,烤出来的串却带着股朴实的香。
“尝尝。”柱子把串递给林炙,手还在抖。
林炙咬了一口,肉熟得正好,咸淡也匀,就是少了点“活气”。他指着烤架旁的竹篮:“把那几片刚摘的桂树叶拿来,垫在肉底下烤试试。”
柱子半信半疑地照做。桂树叶遇热卷曲,香气混着肉香飘出来,竟比刚才多了层清甜味。
“这是为啥?”柱子眼睛亮了。
“烤串不是死法子。”林炙往烤架上添了块炭,“山里的笋,院里的花,田里的菜,只要对味,都能拿来烤。关键是你得懂它们的性子,就像……就像待朋友,得知道谁能凑到一块儿,谁合不来。”
柱子似懂非懂,却把这话牢牢记在心里。他蹲在烤架旁,一遍遍地烤,从清晨烤到午后,雪停了又下,下了又停,首到林炙说“有点意思了”,才咧开嘴笑,露出两排白牙。
柳青青端来两碗热汤,放在旁边的石桌上:“周掌柜说,京城有人想加盟林记,开成连锁大商号,问你答不答应。”
“不答应。”林炙喝了口汤,“烤串这东西,一多就容易走样。你让江南的苏掌柜烤北地的沙葱串,他烤不出那股野劲;让北地的王掌柜烤青梅串,他也烤不出那份甜。强求不得。”
柱子在一旁听着,忽然问:“林东家,那您为啥不把秘料方子写下来,让所有人都能烤出一样的味?”
林炙笑了,指着窗外的雪:“你看这雪,落在屋顶是白的,落在梅枝上,就带了点红;落在人脸上,化成水,就没了形。同样是雪,境遇不同,模样就不同。烤串也一样,就算拿着同样的方子,你心里想的是赚钱,烤出来的串就带着股急功近利的火;你心里想的是让吃串的人舒坦,那串里就有股暖乎气。”
他从怀里掏出本磨得边角发卷的小册子,递给柱子:“这不是秘料方,是我这些年记的‘烤串心法’,什么时候该添炭,什么时候该翻串,什么样的食材配什么样的火,都在里面。你拿去看,要是能悟出点东西,再来找我。”
册子的封面上,是林炙自己写的西个字:“心到味成”。
柱子接过册子,像捧着块烫手的宝贝,对着林炙磕了三个响头,雪地里的脚印深了三个坑:“林东家,您放心,我这辈子都不会用烤串坑人!”
看着柱子揣着册子往镇外跑,狗娃挠挠头:“林叔,您就这么信他?万一……”
“信不信的,看心。”林炙拍了拍他的肩膀,“当年赵老憨也没问我是不是骗子,就把铺子借给我烤串;当年你爹也没问我能不能成,就跟着我学手艺。人心这东西,比秘料金贵。”
傍晚时,小馆来了位特殊的客人。是个穿青布道袍的老道士,手里拄着根桃木杖,进门就说:“闻着股踏实味,特来讨串吃。”
林炙给他烤了串“落叶串”,用的是晒干的槐树叶,裹着本地的山鸡肉。老道士咬了一口,眼睛眯成了缝:“好串!有‘守’的味,有‘放’的香,是个懂道的人烤的。”
“道长也懂烤串?”林炙笑着问。
“懂点皮毛。”老道士从怀里掏出个油布包,打开是块黑漆漆的东西,看着像块老木头,“二十年前,我在红泥镇的火神庙捡到的,上面刻着些烤串的法子,说‘串法在人,心法在天’,和你这串的味,倒是像得很。”
林炙的目光落在那块木头上,心猛地一跳。木头的纹路里,隐约能看到个“林”字,和他之前捡到的半块玉佩上的字迹一模一样!
“这木头……”
“哦,对了。”老道士像是想起什么,“捡到这木头时,旁边还有个布偶,穿着粗布衫,手里攥着根铁签,模样倒和你有几分像。可惜后来被个戴银面具的人抢走了,说是什么‘林家信物’。”
柳青青的手瞬间握紧了茶杯,杯沿被捏出了指印。银面具抢布偶?难道林炙的身世,还藏着更深的秘密?
老道士吃完串,放下三枚铜钱,拿起桃木杖往外走:“年轻人,有些东西看着是传承,其实是枷锁;有些东西看着是舍弃,其实是归宿。你这小馆,挺好。”
他走到门口时,忽然回头,指了指林炙怀里的册子:“那册子上的最后一页,是不是空着?”
林炙一愣:“您怎么知道?”
“因为当年火神庙的木头上,最后也空着。”老道士笑了,眼角的皱纹里盛着雪光,“得等个有缘人,才能填上。”
看着老道士的身影消失在雪地里,林炙赶紧翻开那本“烤串心法”。最后一页果然是空的,雪光透过窗纸照在上面,白得晃眼。
“他说的‘有缘人’,是谁?”柳青青的声音有些发颤。
林炙没说话,指尖划过空白的纸页,忽然想起柱子攥着铁签的样子,想起狗娃烤串时的认真,想起石头在红泥镇开的小铺。或许,这最后一页,从来就不是给他自己填的。
雪越下越大,小馆的屋檐下结了层薄冰。林炙把那本心法放回怀里,和半块玉佩、那块老木头放在一起。这些东西像串珠子,被看不见的线串着,一头系着过去,一头系着将来。
夜里,林炙做了个梦。梦见自己站在火神庙的秘道里,石壁上的刻痕变成了烤串的图谱,银面具的碎片拼成了个完整的“林”字,而柱子、狗娃、石头他们,正拿着铁签,在炭火上烤着串,笑得一脸踏实。
醒来时,雪己经停了。林炙摸出那本心法,在最后一页写下三个字:“看心烤”。
他知道,秘方从来不是藏在纸页里的,是藏在心里的。就像这青石镇的雪,落在不同的地方,有不同的模样,却都带着自己的性子。
只是他没看到,窗外的老槐树上,不知何时停了只乌鸦,正盯着小馆的招牌,眼睛在雪光里闪着幽光。而镇外的路上,柱子揣着那本心法,正被几个黑衣人跟着,脚印在雪地里拖出长长的痕。
有些传承,注定要经过风雪的。林炙烤串的“道”,才刚刚开始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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