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镇的露水还没干时，林炙己经提着竹篮站在镇口的早市了。老张头的山笋刚从后山背下来，沾着湿漉漉的泥，他蹲下身，指尖划过笋尖的绒毛：“今天的笋带了点晨露的潮气，烤出来得配点南诏蜜才压得住。”
老张头嘿嘿笑，递过块刚剥好的笋肉：“林东家的舌头比秤还准。我家那小子总说要去你小馆当学徒，被我揍了两回还念叨，说跟着你能学到真本事。”
林炙接过笋肉，脆生生的带着清甜味：“让他来呗，我这小馆虽小，教他烤串够了。”他付了钱，又去李婶的摊子买了两斤五花肉，看肉的纹路肥瘦相间，是烤串的好料。
早市上的人都熟了，知道林记的大东家现在就守着个小馆过日子，却没人觉得他屈就。卖菜的王婆总说：“林东家烤的不是串，是日子。”
回到小馆时，柳青青己经把三张木桌擦得发亮。她如今半个月在江南打理商号，半个月来青石镇帮忙，账册就放在窗台上，旁边摆着她给火椒苗换的新土。
“周掌柜让人送了坛二十年的陈酿，说是给你研究新串的。”柳青青递过块布，“擦擦手，刚烤的玉米饼子，配着咸菜吃。”
林炙咬着饼子，看着窗外的老槐树。叶子开始泛黄了，风一吹就簌簌往下掉，像在数着日子过。他忽然想起个新点子：“今天烤点‘落叶串’怎么样？用晒干的槐树叶裹着五花肉，烤到叶子发脆，说不定有股草木香。”
“不怕烤糊了？”柳青青笑着摇头，却还是找出个竹筛，帮他把昨天捡的槐树叶摊开。
午后的阳光正好，林炙坐在门槛上琢磨新串。槐树叶要晒到半干，太干了容易碎，太湿了烤不出香；五花肉得切得薄，才能裹住叶子；火候得用文火，慢慢烤，让叶子的味渗进肉里。
“林东家，能讨教个事不？”个背着行囊的年轻汉子站在门口，手里拎着串黑乎乎的东西，“我这烤串总烤不出您那股香，是不是秘料不够？”
林炙让他把串放在桌上，咬了一小口。肉是好肉，料也足，就是烤得太急，外面焦了，里面还带着血丝。
“跟我来。”林炙把他带到烤架前，拿起块五花肉，“烤串像熬粥，得慢慢咕嘟。你看这炭火，不能太旺，得让热乎气一点点钻进肉里，就像……”
“就像先生教学生，得慢慢来，不能急。”年轻汉子眼睛一亮，“我叫阿木，从岭南来的，想拜您为师学烤串。”
林炙没首接答应，递给他串刚烤好的“落叶串”：“尝尝，这串没放秘料，就靠火候和叶子的香。你要是吃得出这里面的门道，再来找我。”
阿木咬了一口，先是槐叶的清苦，接着是五花肉的油香，最后在舌尖上混出股说不出的醇厚，像岭南的老茶，初尝微涩，回味却甘。他对着林炙深深鞠了一躬：“弟子明白了。”
傍晚生火时，小馆渐渐坐满了人。有个走南闯北的货郎，喝着酒说西域的葡萄干要晾足百日才够甜；有个赶考的书生，叹着气说京城的烤串总不如青石镇的实在；还有对老夫妻，慢悠悠地吃着山笋串，说这味和他们年轻时在红泥镇吃的一模一样。
林炙一边烤串，一边听他们说话，偶尔插句嘴。听到货郎说西域的风沙大，就多刷点南诏蜜；听到书生说赶考苦，就送串甜津津的“青梅串”；听到老夫妻念红泥镇，就烤了串带着火椒的“根串”。
“林东家，您这小馆，比京城的大酒楼还让人舒坦。烤串也能让我称霸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烤串也能让我称霸最新章节随便看！”货郎喝干了酒碗，“我走了半辈子路，就觉得您这的串，有股‘家’的味。”
林炙笑了，往烤架上添了块炭：“家不就是这样？有口热乎的，有句贴心的，就够了。”
柳青青坐在旁边算账，听着这些话，笔尖在账册上停顿了一下。她忽然发现，林炙教人的从来不是烤串的手艺，是怎么把日子过进串里。赵奎当年学不会，是因为他心里只有利；而这些来讨教的年轻人，只要带着心来，总能学明白。
天黑透时，小馆打烊了。林炙收拾着烤架，柳青青把今天的收入倒进钱袋，叮当作响。不多，够俩人吃两顿好的，外加给火椒苗买袋新土。
“胡大来信说，石头在红泥镇开了家‘石头烤串铺’，生意挺好，还收了两个徒弟。”柳青青把钱袋放进抽屉，“他说要谢你，过年想带妹妹来青石镇给你拜年。”
“让他别带东西，人来就行。”林炙擦着铁钳，“正好尝尝他的手艺长进没。”
两人坐在门槛上，看着天上的星星。青石镇的星星低，像挂在檐角的灯笼，触手可及。
“你说，银面具要是没走那些歪路，现在会不会也在哪个小镇开家小馆，烤烤串，过日子？”柳青青忽然问。
林炙想了想：“或许吧。人心就像烤串，火候错了，味就偏了。他啊，是把自己烤糊了。”
正说着，就听巷口传来“咚”的一声，像是有东西掉在地上。林炙起身去看，只见个黑影从老槐树下窜过，手里似乎还攥着什么，速度快得像阵风。
“谁？”林炙追了两步，黑影己经没了踪影，只在树下留下个小小的布包。
打开布包，里面是半块玉佩，刻着个模糊的“林”字，和他贴身戴的那块竟有几分相似。只是这玉佩的质地更老，边缘还带着道新鲜的裂痕，像是刚被人从什么地方敲下来的。
柳青青的脸色沉了沉：“这玉佩……和银面具那半块不一样，倒像是……更古老的物件。”
林炙捏着玉佩，指尖能感觉到上面的温度，像是刚被人攥在手里捂过。是谁留下的？为什么偏偏是块刻着“林”字的玉佩？
老槐树的叶子又落了几片，在地上打着旋，像在兜圈子。林炙忽然想起母亲留下的信里有句话：“林家的根，不止在红泥镇。”难道除了火神庙的秘密，还有别的故事？
他把玉佩揣进怀里，和自己的那块放在一起。两块玉佩隔着布贴在身上，像是两颗跳动的心脏，一老一新，诉说着不同的过往。
“明天……去趟红泥镇吧。”林炙看着巷口的黑暗，“问问周掌柜，当年我母亲在红泥镇，有没有留下别的东西。”
柳青青点点头，握紧了袖中的银哨。她总觉得，这平静的日子像层薄冰，底下藏着什么，正悄悄往上涌。
夜里的风更凉了，吹得小馆的木门吱呀作响。林炙躺在床上，听着玉佩在怀里轻轻碰撞的声，像在提醒他：有些故事，还没讲完；有些根，还没找到。
第二天清晨，林炙和柳青青锁上小馆的门，往红泥镇走去。老槐树下，那片掉落的槐树叶上，不知何时多了个小小的脚印，朝着镇外的方向，像在指引着什么。
青石镇的炊烟照常升起，小馆的招牌在风里轻轻晃，只是今天，没人再在烤架前琢磨新串了。那些未完的故事，未寻的根，正等着他们，在红泥镇的烟火里，慢慢揭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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