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毒素顺着血管爬进太阳穴时,沈如意觉得整个世界都在旋转、颠倒。
裴司瑜的身影在她眼前忽远忽近,还伴随着重影,银色衣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恍惚间竟成了灭门那日漫天飞舞的灰烬。
他伸手想扶她,指尖的温度刚触到她的手腕,就感觉到那只手就突然变了——指节变得粗壮,虎口磨出厚茧,指甲缝里还嵌着暗红的血渍,像极了那个踩着父母尸骨狂笑的蒙面土匪。
“如意,撑住。”
他的声音像穿过一层厚厚的水膜传来,温柔得让人心头发颤。
可下一秒,这声音就像被劈成了两半,一半是土匪挥刀时的狞笑:“沈家小丫头,倒是细皮嫩肉的!”
一半是母亲被火舌吞噬前的无声的呐喊:“保护好自己——”
她的喉头痉挛越来越凶,腥甜的血气堵在了喉咙口。她看见裴司瑜焦急地探她的脉搏,那双眼总是含着笑意的桃花眼,此刻竟浮起了与当年放火烧房的土匪一样的冷漠。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挡在她身前替她挡下暗器时,那背影又那么像母亲?母亲当年也是这样,把她护在一个假山隧道里,自己却再也没回来。
“箭…是…沈家的……”她喊道。
沈如意想分清眼前的人究竟是救她的裴司瑜,还是索命的恶鬼。可舌尖尝到的,一半是裴司瑜方才喂她的解毒丸的苦涩,一半是灭门夜那口混着灰烬的血水。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痛感却被毒素滤成了钝重的麻。
——他是裴司瑜,是那个会在桃花树下替她捡发簪的人。
——不,他是仇人,是带血的刀刃,是烧塌屋顶的火焰。
——可他的伤口在发黑,他快死了…
——死了才好,死了就不用再看这张让她心慌的脸了…
她猛地推开他,却在他踉跄后退的瞬间,看见他胸口绽开一朵血花——和父亲当年倒在门槛上时,背后那支箭透出来的血花,一模一样。
“啊——”
一声短促的尖叫被毒素扼在喉咙里,沈如意眼前彻底陷入黑暗。
在最后残留的意识里,裴司瑜焦急的脸和那些狰狞的鬼影,终于彻底融成了一团血色的混沌。
沈如意气息渐弱的呼吸声像钝刀割在裴司瑜心上,他指尖抚过她冷汗涔涔的额头,那点温度几乎要被剧毒蚀尽。
“刚刚的解毒丸没有效果!怎么会没有效果呢?”
袖中握着的毒理卷宗被指节攥得发皱——上面明晃晃写着“牵机引”三字,此毒刁钻,唯有裴家秘传的“回春丸”能压制,可那药丸,是父亲亲手炼的。
裴司瑜猛地闭了闭眼,喉间发紧。他比谁都清楚,父亲对沈如意的厌恶从不是藏着掖着的。
年前家宴上,父亲摔碎的玉杯、那句“祸水误事”,此刻都化作尖刺扎在他心口。更让他脊背发凉的是,今夜潜入大厅里的黑衣人袖口,隐约有裴家暗卫的徽记。
可他没有时间追究了。
裴司瑜踹开书房门时,裴父正慢条斯理地用银簪挑着灯花。烛火在老人眼底投下阴翳,他甚至没抬头:“她的死活,与我何干?”
“咚”的一声,裴司瑜首挺挺跪在冰凉的青砖上。膝盖撞地的疼意顺着骨骼蔓延,却抵不过心口的焦灼。“父亲,解药。”他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您要什么,我都给。”
裴父终于抬眼,目光像淬了冰:“给?你能给我什么?是放弃现在你所拥有的一切,还是断了和那女子的牵扯?”
沈如意咳了一声,血沫染红锦帕的画面突然撞进脑海。
裴司瑜猛地磕下头去,额角撞在地面发出闷响:“儿子愿放下这一切。”
裴父指尖的银簪顿了顿,灯花“噼啪”爆了一声。“好。”他从暗格取出个乌木匣子,扔在裴司瑜面前。
“回春丸在里面。只是这解药霸道,需以蛊虫为引,方能逼出毒素。”
裴司瑜掀开匣子的手猛地一顿。蛊虫?他怎会不知,父亲养的“子母蛊”最是阴毒,母蛊在施蛊者手中,子蛊入体,便终身受制。
“怎么?不敢要?”裴父冷笑,“要么看着她死,要么……认了。”
裴司瑜盯着匣中那粒乌漆漆的药丸,指腹几乎要嵌进掌心。他能想象父亲此刻的盘算——用沈如意的命拿捏他,让他彻底沦为掌中之物。可回头望去,沈如意房里那盏油灯怕是快要灭了。
他猛地合上匣子,起身时膝盖发麻,几乎站不稳。“多谢父亲。”他声音平静得可怕,转身时,余光瞥见父亲嘴角那抹了然的笑意。
狂奔回沈如意身边时,药汁己经熬好。裴司瑜撬开她牙关喂药,看着那药丸滑入喉间,指腹不经意擦过她干裂的唇,竟烫得他指尖发颤。
他坐在床边,握着她渐渐回暖的手,眼底翻涌着惊涛骇浪。父亲以为用子母蛊就能困住他?太天真了。
他早己查清,城西药庐的老怪有解蛊的秘方。至于那些黑衣人,那些藏在暗处的算计……
裴司瑜低头,在沈如意额间印下一个轻吻,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狠厉!
“如意,等你好起来,我会让所有肮脏的人,还有那些肮脏的算计,一一付出代价。”
窗外的风卷着残叶掠过,他抬手拢了拢沈如意的被角,眸中是化不开的浓墨——一边是护她周全的温柔,一边是即将掀起腥风血雨的冷冽。
这场博弈,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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