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裹着露水打湿她的鬓发，怀里那叠信笺却烫得像团火，几乎要烧穿衣襟。
她撞开自己卧房的门，反手扣上插销，背抵着门板滑坐在地，指尖抖得连信纸都快捏不住。
摊开的信笺上，皇帝朱批的“知道了”与裴司瑜亲笔的“沈氏女必除”并排躺着，墨迹在晨光里扭曲、蠕动，活像灭门夜地上爬的沈家仆从。
沈如意猛地闭眼，可眼前不是黑暗，而是火光——沈家祠堂的横梁砸下来后，她从密道爬出来，亲手把左手指骨掰断的剧痛，竟毫无预兆地炸开。
“呃……”她痛得蜷缩起来，左手死死攥成拳，指节咯咯作响。那处旧伤早己愈合，此刻却像有把钝锯在反复拉扯骨头，疼得她额头冷汗涔涔。
喉间突然涌上一股腥甜，她下意识地抿唇，才发现不知何时己咬碎了腮肉，血腥味混着牙龈的脓血，在舌尖漫开，与前段时间裴司瑜喂她的血味重叠在一起。
原来那不是救赎，是刽子手的怜悯。
她想起这两年的日子。裴司瑜替她挡暗器时，臂膀上绽开的血花；他深夜为她剜腐肉时，额角渗出的冷汗；他喂她解毒丸时，唇齿间渡来的温热……那些曾让她动摇、让她心慌的瞬间，此刻全变作了最锋利的刀，一刀刀剐着她的五脏六腑。
“那我这两年……是在仇人怀里摇尾乞怜？”
她笑出声来，眼泪却先一步砸在信纸上，晕开一小团墨渍。那墨渍漫过“裴司瑜”三个字，像极了他左肩旧伤渗血的模样。
原来那道疤不是“被沈家所伤”，是他亲手屠戮沈家时，被某个不甘的亡魂拼死留下的印记。
案上的裁纸刀闪着冷光。沈如意猛地扑过去攥住刀柄，冰凉的触感顺着掌心爬上来，竟奇异地压下了指骨的剧痛。
她抬手，刀尖对准自己的心口，那里跳动得太急、太响，像在嘲笑她的愚蠢。
——死了吧。死了就不用再想，他写下“必除”二字时，是否犹豫过；死了就不用再问，那两年的温存，是真心还是假意。
刀尖刺破衣襟，入肉半寸时，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你如风我似烬》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剧痛让她猛地清醒。
灭门夜父亲倒在血泊里的脸突然撞进脑海——父亲最后望着她的眼神，不是绝望，是不甘。
他是想让她活着，让她看清真相，让她报仇，而不是这样窝囊地死在仇人设下的温柔陷阱里。
“不……”
沈如意猛地抽回刀，刀尖在胸前划开一道血口，血珠争先恐后地涌出来，溅在摊开的信笺上。她盯着那片刺目的红，眼底的绝望一点点褪去，燃成淬了毒的火焰。
“我要你们父子互相撕咬。”
她一字一顿地说，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错辩的狠戾。
左手按在流血的胸口，指骨的剧痛仍在蔓延，却让她前所未有的清醒——皇帝是幕后黑手，裴父是帮凶，而裴司瑜……是那把最锋利、也最该被折断的刀。
裴司瑜，你不是想让我死吗？我偏要活着。我要把你亲笔写下的“必除”，变成悬在你父子头顶的剑；我要让你亲手带队犯下的血债，成为你剜不掉的腐肉。
沈如意抓起案上的火折子，“嗤”地一声点燃。火苗舔舐着信纸边缘，将皇帝的朱批、裴父的金箔印、裴司瑜的亲笔字，一并卷进跳跃的火焰里。
她看着那些字迹在火中扭曲、蜷曲、化为灰烬，就像看着自己这两年荒唐的“动摇”，被彻底烧成飞灰。
灰烬落在她染血的手背上，烫得她瑟缩了一下，却也烫醒了最后一丝温情。
窗外传来脚步声，是裴司瑜惯常的轻缓步调。沈如意迅速抹去嘴角的血迹，将半截带血的裁纸刀藏进袖中，再抬眼时，眼底己只剩一片冰封的平静。
门被轻轻叩响，他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带着惯有的温和：“如意，醒了吗？该换药了。”
沈如意望着门板上自己的影子，那影子被晨光拉得很长，像一条拖在身后的血路。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喉间的血腥味，扯出一个近乎麻木的笑。
“进来吧。”
换药？正好。我倒要看看，你亲手给我包扎的伤口，再被我用你家的刀划开时，你会不会手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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