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昌十五年的立秋,是沈如意被关进裴府地牢最深处的第三十三天。
裴府地牢最深处,潮湿的霉味混着铁锈气,在终年不见天日的黑暗里发酵。
石壁渗出的水珠顺着沟壑蜿蜒,像无数条冰冷的蛇一样,游过沈如意赤裸的脚踝——那里被锁着两条玄铁打造的链子,链节粗如儿臂,末端焊死在岩壁里。
而此时脖颈处的链条己经被取掉了。
就连铁链的长度被算计得刁钻至极。沈如意试着挺首脊背,肩胛骨立刻撞上头顶的石棱,疼得她闷哼一声;想蜷在那张仅够容纳半个人的石床上,床面凸起的三根棱骨便精准地硌在腰眼、膝盖和后心。
那位置,与沈家祠堂门槛上用来警示后人的凸起部分,分毫不差。
她忽然笑出声,笑声在空荡的地牢里撞出了回声,带着血腥味的唾沫星子溅在链节上:“裴司瑜,你连折磨人方法都学你爹那套,用规矩当刀子啊!”
辰时的梆子声刚从地面传来,地牢入口便响起沉重的脚步声。沈如意闭上了眼睛,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太熟悉这脚步声了,沉稳,克制,每一步都像踩在人心尖上。
裴司瑜提着盏油灯慢慢走近,灯芯爆出的火星照亮了他素白的袖口,与地牢的污秽显得格格不入。
他蹲下身,视线与她平齐,目光落在她脚踝的溃烂处,铁链嵌入血肉的地方己经开始发黑了,新肉刚长出来就又被铁环磨烂了,磨烂处的脓水顺着链节往下滴,在石地上积成小小的水洼。
裴司瑜在不经意间给了沈如意一小瓶的金创药。
“松半寸,还是紧半寸?”他的声音很平淡,像平常在谈论天气一样,指尖却己经扣住了锁扣的机关。
这是他每日的“功课”,用最精准的力道调整铁链,让那冰冷的铁链既不会让她立刻断气,又能时刻提醒她——疼痛是他给的,呼吸也是他给的。
沈如意猛地抬起头,发丝凌乱地贴在汗湿的额角,眼底烧着疯狂的火:“裴司瑜,你不敢杀我,也不敢放了我,就只会用这些龌龊手段……”
“龌龊?”他忽然笑了,油灯的光晕在他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阴影。
“哦~是龌龊啊,我随你咋想就咋想吧!”
“求我啊,求我放你出去,去查沈家满门抄斩的真相,去杀那些真正的仇人。”
沈如意的身体猛地一颤,像是被这句话烫到。
她死死盯着他,眼眶泛红却不肯落泪:“求你?求你这个看着我家破人亡、连你父亲都不敢反抗的刽子手?”
她突然攒起全身的力气,猛地用头撞向旁边的铁栏!
“哐当”一声巨响。
沈如意的额角立刻裂开道口子,鲜血顺着脸颊往下淌,滴在了裴司瑜腰间的玉带上——那玉是暖白色的,被血一染,像极了那年沈家被灭门时的血色大地!
“我在求啊!”她嘶吼着,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我求你看看清楚!你爹用计谋害死我沈家,你用恩情捆住我手脚,你们裴家养出的怪物,不是我沈如意,是你这个披着人皮的恶鬼!”
裴司瑜的指尖顿住了,灯芯的火苗突然蹿高,照亮他眼底一闪而过的惊痛,快得像错觉。他猛地收回手,袖口扫过油灯,灯盏晃了晃,差点摔在地上。
“看来今日不宜松锁。”他站起身,背对着她整理衣袖,声音又恢复了惯常的冰冷,“再磨三日,或许你就知道,谁才是能让你活下去的人。”
裴司瑜的脚步声渐远,油灯的光也随着他的离去越来越小,最后只剩一点昏黄的光晕,悬在沈如意眼前。
她缓缓滑坐在地,铁链跟着垂落,发出“哗啦”的声响,额角的血还在流,滴进嘴里,又苦又涩。
她知道裴司瑜的软肋——他恨他父亲,却又活成了父亲的样子;他想护着她,却用了最残忍的方式。
可她偏不遂他的意。沈家的血海深仇,她要自己报;而眼前这个男人……
她望着那点油灯的光,忽然将头抵在冰冷的铁栏上,大声说到:“裴司瑜,你锁得住我的人,锁不住我心里的火……这火迟早烧出来,把你我都烧成灰。”
铁链在她身侧微微晃动,链节相撞的轻响,像谁在黑暗里拨动一根浸满血泪的弦。
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沈如意蜷缩在一旁,呢喃道:“裴司瑜今日这戏唱的怎么样,合不合那些客官的胃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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