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刚过,李府的回廊还浸在晨雾里,管家福伯捧着新沏的龙井走向书房。
雕花木门虚掩着,他习惯性地扬声:“大人,该上早朝了。”
无人应答。
福伯推门的手顿了顿,窗棂透进的天光里,李侍郎歪在紫檀木椅上,花白的胡须沾着半口没咽下的茶,双眼圆睁,瞳孔散得像两潭死水一样。
案几上的奏章还摊着,红绳豪笔掉在了脚边,墨汁在地毯上晕开一小团黑渍,像块凝固的血。
“当家主母!当家主母!”
福伯的喊声劈碎了府里的宁静。
主母王氏披着素色褙子冲进来,手指刚触到李侍郎的手腕就猛地缩回,指甲缝里沾了点冰凉的僵皮。
她踉跄着后退,撞到了博古架,在青瓷瓶坠地的脆响声里。
她突然拔高声音:“报官!现在就报!我倒要看看,是谁敢在天子脚下,动我李家的人!”
哭喊声混着下人的慌乱,很快惊动了整条街。
辰时三刻,京兆尹带着仵作赶到时,李府的青砖地己被踩踏得泥泞了。
仵作是个老手,掀开李侍郎的眼皮看了看,又捏开他的嘴——喉头泛着青黑,牙床上还沾着点没化尽的药渣。
“大人,是急性毒。”
仵作从工具箱里取出银簪,探进茶盏里搅了搅,簪头只微微发灰。
他又拿起案上那支红绳毫笔,笔锋,像是刚蘸过墨。
当银簪划过笔头顶端时,簪头“噌”地变黑,像被烟熏过。
“毒在笔上。”
仵作把笔举起来,阳光透过笔锋,能看见笔头被打开过,显然是有人用工具把毒放进了笔头,因为李侍郎有咬笔头的习惯,毒就能顺着唾液渗了进去。
“这人怕不是很熟悉李侍郎的生活习惯啊。”
王氏捂着脸哭:“这是他最爱的那支‘流云笔’,说是江南名家亲手做的,平时都锁在紫檀匣里……昨儿才喊管家拿出来的。”
正乱着,李侍郎的儿子李砚之突然从屏风后冲出来,十三西岁的少年满脸泪痕,手里攥着块被泪水打湿的帕子:“我知道!我见过一个人!”
他声音发颤,却字字清晰:“昨天傍晚,我去书房找爹看字,发现父亲并不在书房里,就看见个男人从里头出来。背对着我,穿件藏青袍子,右手拇指上戴着个玉扳指,走路时老咳嗽,咳咳的,像有痰卡在嗓子里……”
“看清脸了吗?”京兆尹追问。
少年摇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他走得快,拐过回廊就不见了。但那扳指我认得,是暖白色的玉,阳光下透着点粉,不像咱们北方的料子。”
这话让在场的人都心头一紧,玉扳指本是贵胄之物,偏偏配着咳嗽的毛病,倒像是个常年养尊处优却身有顽疾的人。
消息传到宫里时,皇上正翻着李侍郎昨夜递上来的奏折,上面还留着几个墨团,想来是毒发时手没力气了。
龙案上的鎏金香炉里,沉香燃得正旺,却驱不散满殿的寒意。
“查!给朕好好的查一下。”
皇上把奏折扔在案上,瓷杯被震得叮当响,“掘地三尺,也得把人给朕找出来!”
衙门的人查了半月有余,抓了个曾在李府当差、后来被赶走的厨子。
那厨子招认是自己怀恨在心,买了毒药下在笔上,还说自己有个远房亲戚戴玉扳指,他喜欢就借来了玩玩几天,咳嗽也是装的。
案子看似结了,可明眼人都知道,一个厨子哪来那么精巧的下毒手法?
唯有裴司瑜坐在书房里,指尖捻着枚碎玉,听着手下汇报。
当听到“替死鬼”己经定罪时,他突然把玉狠狠砸在地上。
门“吱呀”开了,沈如意站在阴影里,月光勾勒出她冷峭的侧脸。
裴司瑜转过身,眼底翻着怒意,声音却平静得像结了冰:“你倒是会送惊喜啊。杀了李侍郎,还故意留个戴玉扳指的线索,全京城谁不知道,我去年得了块暖玉扳指,又染了风寒总咳嗽?”
他逼近一步,手掐住她的下巴,力道几乎要捏碎骨头:“沈如意,你是不是忘了?我若是死了,你也得死啊!你和你那点可怜的复仇念想,也得跟着一起埋进土里。”
沈如意抬眼,睫毛上沾着点月光,语气却没波澜:“我要的是左相的命,李侍郎不是意外,他也是害了沈家灭门凶手之一,对于那些特征是意外。”
“意外?”裴司瑜冷笑,松开手,指腹蹭过她下巴上的红痕。
“现在满朝都在猜,是我动了手。左相那边己经在搜集证据,你说,这‘惊喜’,我该怎么谢你?”
“不用谢,反正也查不出来什么东西。”
窗外的风卷着落叶撞在窗纸上,像有人在暗处磨牙。
这场看似简单的命案,早己成了朝堂角力的引线,而他们这两枚棋子,正一步步踩向更深的旋涡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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