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昌十六年腊月十八——冬
养心殿的暖阁里,地龙烧得旺旺的,将寒气挡在雕花窗棂外。
紫檀木案上堆着奏折,旁边的霁蓝釉茶盏还冒着热气。
皇上指尖捻着一枚玉扳指,忽然抬声道。
“去请裴司瑜前来。”
“外面又下雪了,真冷啊!”
传旨的公公忙不迭应了,急急忙忙的踩着金砖地一路小跑,太监帽上的红缨随着动作颠晃。
廊下的红梅开得正好,被他带起的风扫落几片花瓣,沾在了青石上洇出淡淡的红。
好似千万点胭脂不小心泼进了素白的宣纸上,红的艳而不俗,白的洁而不冷。
倒像是冬姑娘悄悄藏起的一捧碎宝石,风一吹,便在枝头叶间滚来滚去,透着股又娇又傲的劲儿。
不过两刻钟,殿外便传来轻缓的脚步声。
太监刚要唱喏,己见月白身影立在暖阁门口。
裴司瑜身上还带着些宫外的清寒,墨发上沾了星点雪沫。
却丝毫不乱,玉冠下的侧脸线条利落,眼神清亮如洗。
“裴公子来了。”
皇上搁下玉扳指,语气比在金銮殿时温和几分,抬手示意。
“上来吧。”
裴司瑜款步而入,袍角扫过门槛时微微一扬,随即俯身行礼,动作行云流水。
“臣裴司瑜,叩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声音里带着点赶路后的微哑,却依旧沉稳。
皇上看着他,目光从那挺首的脊梁滑到攥着朝珠的指节,忽然笑了。
“裴爱卿,朕给你寻了门好亲事。平阳侯家的嫡女萧玉瑶,你可愿意?”
暖阁里静了静,只有炭火烧裂的轻响。
“啪!”
裴司瑜垂着眼,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片刻后才缓缓抬头。
他眼底似有微光闪动,像是被殿内的暖光映的,又像是藏了别的什么,终究只是沉声应道。
“臣,愿意。”
话音落时,窗外恰好有阵风过,吹得红梅枝桠轻晃。
几缕暗香顺着窗缝溜进来,混着殿里的龙涎香,缠缠绕绕地漫过两人之间的距离。
成婚当日。
裴司瑜指尖划过锦盒中那袭赤金绣龙凤的婚服,烛火在他深邃的眸底投下明明灭灭的光。
"平阳侯府的嫡女?"
他冷笑一声,指腹碾过内衬夹层里细密的针脚。
那里缝着一层薄如蝉翼的软猬甲,寻常刀剑难入,更能防住袖口、裙摆里藏着的淬毒短匕。
“可惜了……”
皇帝派来的眼线,偏要裹着新娘的红嫁衣送上门。
他着腰间玉佩,想起暗卫递上的密报。
萧玉瑶自幼随父习武,袖中常藏三寸金簪,簪尖淬有西域奇毒。
"既然来了,总得留下点什么东西吧。"
他对心腹低语,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那杯合卺酒,换成加了料的。"
迷魂散是他亲手调的,无色无味,只会让人西肢酸软、神智昏沉却吐真言。
他想象着萧玉瑶瘫在婚床上,语无伦次泄露边关布防图的模样,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
这场婚事,本就是场刀光剑影的博弈,他要做那个执棋的人。
沈如意站在镜前,看着喜娘捧来的大红嫁衣,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领口那圈看似绣得格外精致的鸾鸟纹,实则浸过她特制的血竭粉。
“该让她体验一下了,让我看看这个新的配方,效果怎么样?”
遇热即发,若萧玉瑶贴身穿着,再喝上几口合卺酒,不出半个时辰便会浑身红疹、喉间灼痛,形同中毒却查不出根源。
"这嫁衣针脚真细。"
喜娘谄媚地笑,没注意沈如意悄悄将一枚指甲盖大的瓷片塞进袖口。
那是傀儡蛊的虫卵,原是她为控制裴司瑜准备的,可昨夜截获的密信让她改了主意。
萧玉瑶才是皇帝安插在裴司瑜身边的暗棋,留着她,迟早是祸害。
她借着试穿嫁衣的由头,指尖看似无意地划过茶杯内壁。
傀儡蛊遇水即活,会顺着茶水钻进人体内,日后只需她念动咒语,萧玉瑶便会如提线木偶般听话。
“劳烦妈妈多照拂。”
她递给喜娘一个沉甸甸的荷包,眼波流转间带着一丝狠厉。
"新娘的茶,你可得亲手递到嘴边才好啊。"
“小的明白,小的明白。”
喜娘乐呵呵地应着,没瞧见沈如意转身时,眼中闪过的决绝。
裴司瑜想利用萧玉瑶,皇帝想借萧玉瑶监视裴司瑜,而她,要让这盘棋彻底乱掉。
“这样狗咬狗的节目,史无前例啊。”
红烛摇曳中,她抚过嫁衣的金线,仿佛己看见明日清晨,那抹刺目的红染上别样的颜色。
(http://www.220book.com/book/SIU2/)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