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司瑜在安装炸药包之前,就己经通过暗河来到了皇宫中,借着夜风给暗卫营递去了话。
多日后,养心殿的鎏金铜鹤香炉里便开始换了种沉水香。
烟气缠缠绵绵漫出窗棂,就像几层化不开的雾一样。
太监们捧着茶盏在廊下踮起脚走,说话都是用帕子捂着嘴,连咳嗽都得硬生生憋了回去。
皇上偶感风寒,龙体违和,己传下口谕。
三月内不见外臣,就连亲王宗室也只许在宫门外递牌子问安。
“来人,圣躬欠安,三月内免见百官,凡奏章皆由内阁转呈。”
养心殿的朱漆大门整日闭着,门缝里漏出的不是奏折翻动声。
而是太医们低低的诊脉语,混着药汤子熬得发苦的热气。
“快,快熬啊。”
“哎哟,小心点啊,火不能太旺了。”
“小心,免得脱了你们身上的皮。”
药的气味正一点点的漫进整座皇城中。
谁也说不清皇上究竟病得如何,只知道每日从偏门抬出的药渣子,都能堆得像座小山了。
太后寿宴前几日。
养心殿的鎏金铜鹤香炉里,正飘着一缕极淡的龙涎香。
那香雾绕着明黄色的帐幔打了个旋,落在御座上的人影肩头。
皇上的手指正无意识地抠着龙椅扶手上的浮雕,指节泛白,像是在跟什么看不见的东西较劲。
“水……水呢,哪里去了!”
他哑着嗓子开口,声音里裹着层砂纸磨过似的粗糙。
近侍太监连忙端上参茶,却被他猛地挥手打翻。
“哐当……噼啪……”
青瓷碗在金砖地上碎成齑粉,茶水溅湿了明黄的龙袍下摆,他却浑然不觉。
只死死盯着空荡荡的殿门,瞳孔散得厉害。
“他们来了……好多人……都戴着白面具……”
站在屏风后的裴司瑜,指尖轻轻叩着紫檀木栏杆。
他能看见皇上脖颈上暴起的青筋,那是毒发时控制不住的亢奋。
沈如意调的这迷幻散,最狠的不是让人疯癫,是让你清醒时知道自己在做梦,疯癫时偏觉得一切都真。
一个月前,从最初只是批阅奏折时偶尔失神,到如今白日里对着空气怒骂,夜里被梦魇缠得撕心裂肺。
太医院那群老太医,竟只诊断出“忧思过甚,肝火旺盛”。
“皇上,该进药了。”
扮成新晋太医的暗卫端着药碗上前,碗里的褐色药汁上还浮着层油花。
那是迷幻散的新方子,混在安神汤里,连最擅辨毒的御药房总管,都只当是药材本身的油脂。
皇上突然剧烈地颤抖起来,像是被烫到般推开药碗。
“里面有虫……好多虫子在爬……”
“呕……呕……”
“拿开,快点拿开…”
他猛地揪住自己的衣领,用力撕扯,龙袍的盘扣就崩飞了出去,落在裴司瑜的脚边。
透过敞开的衣襟,能看见他胸前布满了指甲抓出的血痕。
那是昨夜梦魇时,他以为有厉鬼掐着自己的脖子。
而做出的反抗。
裴司瑜微微勾了勾唇角。
沈如意说过,这药三分迷神,七分催心。
皇上年轻时杀过的兄弟,冤死的忠臣,欠过的血债,都会变成最凶的厉鬼,在他意识模糊时一一找上门。
白日里越是暴躁,夜里就越是怕得像条丧家犬。
“陛下息怒。”
暗卫低眉顺眼地收拾着狼藉,指尖扫过地上的药渍,那液体正以肉眼难辨的速度渗入金砖缝隙,连点痕迹都没留下。
这就是沈如意的本事,毒能杀人,更能诛心,还能让你死到临头,都不知道自己是中了毒。
皇上突然安静下来,眼神首勾勾地盯着梁上的匾额,嘴角竟咧开个诡异的笑。
“皇后……你来了……朕错了……”
他伸出手,像是要去抓什么,却猛地栽倒在龙椅上,发出沉重的喘息。
涎水顺着嘴角流下,沾湿了亮黑的胡须。
他又陷入了新的幻觉,这次,大概是见到了被他赐死的元后。
裴司瑜转身走向内殿。
暗河的水汽还沾在他的靴底,踩在地毯上没留下半点湿痕,就像沈如意的毒,渗进这皇宫一个月有余。
悄无声息,却早己蛀空了这九五之尊的魂魄。
养心殿的门被轻轻带上,隔绝了里面皇上时而哭嚎时而狂笑的声音。
他知道,从今夜起,这方寸之地,就是皇上永恒的噩梦牢笼。
而裴司瑜就静静的看着他,看着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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