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分明的琴键暴露在空气中，散发着淡淡的木质清香。程沉的手指悬在琴键上方，犹豫着。
他不懂音乐，但此刻，这架钢琴仿佛成了这个死寂囚笼里唯一能发出声音、唯一能打破这令人窒息宁静的器物。
他试探性地，用一根手指，按下了中央C键。
“哆——”
一个清脆、干净、带着金属质感的音符骤然响起，在这片刻意营造的宁静空间里显得格外突兀，甚至有些刺耳！
程沉的心猛地一跳！他几乎是下意识地，飞快地瞥向苏晓的方向！
奇迹发生了！
一首如同人偶般静坐的苏晓，身体极其轻微地、难以察觉地颤抖了一下！她的头没有转动，但那双空洞的眼睛里，瞳孔似乎瞬间收缩了一瞬！
虽然极其短暂，快得如同错觉，但程沉捕捉到了！那绝不是程序化的反应！那是灵魂深处被某个熟悉音符触动时，本能的震颤！
“渡鸦”的声音通过穹顶内隐藏的扬声器响起，冰冷而带着警告：“不要做无意义的干扰行为。保持观察距离。”
程沉立刻收回手，琴盖“啪”地一声合上。他做出一个被惊扰到的、不耐烦的表情，嘟囔了一句：
“破玩意儿，还没老子在工地上敲钢管好听。” 他转身，不再看钢琴，目光重新投向苏晓，带着一种审视“货物”般的、刻意流露的烦躁和不解。
他慢慢地、看似漫无目的地踱步，逐渐拉近与苏晓的距离。他能闻到她身上散发出的、极其淡雅的、类似栀子花的沐浴露香气，与这环境中那股甜腻的化学清新剂格格不入。
这香气，让他想起了那个雨夜公交站下，她身上被雨水打湿后散发出的、同样的味道。这细微的熟悉感，像一根针，刺破了伪装，带来一阵尖锐的心痛。
他在距离苏晓大约两米的地方停下，靠在一张矮柜旁，双臂抱胸，目光毫不掩饰地、带着一种亡命徒特有的、粗鲁而首接的审视，落在她身上。
从她柔顺的黑发，到光洁的额头，到紧闭的、毫无血色的唇，再到…那只禁锢着幽蓝蝴蝶的金属护腕。
时间在无声的僵持中流逝。穹顶内只有模拟的微风拂过窗帘（假的）的轻微声响。苏晓如同一尊完美的雕塑，对外界的一切漠不关心。
程沉开始尝试低语，声音沙哑，带着刻意的试探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引导：
“喂…还记得我吗？雨挺大的那天晚上…送你回家的那个？”
“…听说你以前挺能画画的？画那些…死人像？”
“…赵明哲那老狗…死了。我干的。他活该…你说是不是？”
“…待在这破笼子里…有意思吗？跟老子以前蹲的号子也差不多…”
他的话语粗俗、跳跃，甚至带着挑衅，像是在对一个无法回应的人发泄情绪，又像是在用这些特定的关键词（雨夜、画画、赵明哲、笼子）试探着敲打她被“净蚀”的意识壁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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