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护卫首领赵铁山却没有立刻动作。他那双锐利如鹰隼般的眼睛，在村民尖叫指认的瞬间，就死死锁定了陈暮。没有去看那身狼狈的血污，没有去听那些歇斯底里的指控，他的目光穿透表象，首接落在了陈暮周身那无形流转的气息之上！
嗡——
赵铁山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怖压力，如同实质的潮水般从那年轻人身上弥漫开来！那并非杀气，而是一种更浩瀚的…力量威压！
作为常年行走在边陲险地、见多识广的护卫首领，赵铁山自身亦是气血境巅峰的好手，距离那传说中的通幽境只差临门一脚。
他对气血之力的感知远超常人！此刻，在他的“心眼”感知中，前方缓步走来的那个年轻身影，哪里是什么狼狈的凡人？那分明是一座正在移动的、沉寂的、却蕴含着毁天灭地之能的恐怖火山！
磅礴！浩瀚！凝练如实质的汪洋！
对方周身的气血之力，如同沉睡的巨龙，每一次呼吸都引动着周遭天地元气的细微涟漪。
那气血的强度、质量、以及内蕴的某种斩断一切的恐怖意志…让赵铁山体内的气血都为之凝滞，运转不畅！
后背的冷汗瞬间浸透了内衬的衣衫，握着刀柄的手心一片滑腻冰凉。
“通幽…通幽境？！”
一个让赵铁山自己都难以置信的念头在他脑海中炸响！
他的瞳孔剧烈收缩，仿佛看到了这世间最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怎么可能？！
如此年轻！看起来恐怕连二十都不到！这怎么可能？！
通幽境！那是何等存在？在暮光边陲这种地方，足以开宗立派，成为一方巨擘！
是真正脱离了凡俗，触摸到力量本质门槛的“尊者”！
哪一个不是苦修数十载、历经无数生死磨砺、甚至有着天大机缘才能成就？哪一个不是威名赫赫、被无数修士仰望的存在？
而眼前这个年轻人…他身上的血污和尘土分明是刚刚经历惨烈厮杀不久！他眉宇间的疲惫做不得假！可那周身如渊似狱、引动他自身气血本能臣服颤栗的气息…除了通幽境，绝无第二种可能！
赵铁山的心脏狂跳，几乎要冲破胸膛。巨大的惊骇如同冰水，瞬间浇灭了他作为护卫首领的一切警惕和敌意，只剩下纯粹的、面对绝对上位者的敬畏与恐惧！
村民们的哭嚎咒骂此刻在他耳中变得无比遥远和可笑。污蔑一位通幽尊者？这简首是天大的笑话！是取死之道！
就在王虎涕泪横流地嘶吼着“护卫老爷快杀了他”，两名年轻护卫紧张地挺着长矛，村民们怨毒恐惧的目光如同实质般钉在陈暮身上，商队主事吴先生脸色煞白，他身边的少女更是惊恐地捂住了嘴，几乎要尖叫出声的瞬间——
噗通！
一声沉闷的响声，惊得所有人都是一怔。
只见护卫首领赵铁山，这位身材魁梧、气息剽悍、在商队众人心中如同定海神针般的汉子，竟猛地向前踏出一步，然后毫不犹豫地单膝跪地！
他那只握惯了杀人刀、布满老茧的右手，此刻却恭恭敬敬地按在了左胸心脏的位置，头颅深深低下，姿态谦卑到了极点！
他原本洪亮沉稳的声音，此刻竟带着无法抑制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敬畏和颤抖，在这片死寂的焦土小径上清晰地响起：
“晚辈赵铁山！拜见尊者！”
“不知通幽尊者法驾在此！手下人无知冒犯，万望尊者恕罪！”
死寂。
绝对的死寂。
风卷着灰烬，打着旋儿从跪地的赵铁山、呆若木鸡的护卫、石化般的村民、以及目瞪口呆的商队主仆之间掠过。
王虎脸上的怨毒和疯狂僵住了。他指着陈暮的手还悬在半空，却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他那歇斯底里的哭嚎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掐住了脖子，只剩下喉咙里“嗬嗬”的。其他村民脸上的恐惧和仇恨也瞬间凝固，继而转变为一种更加茫然和深不见底的惊骇。
通幽…尊者？
这个称呼狠狠劈在他们的天灵盖上！他们这些挣扎在最底层的边陲村民，或许一辈子都没听说过“通幽境”这个具体境界，但“尊者”二字意味着什么，他们却懵懂地知晓一二！
那是传说中高高在上的人物！
陈暮…是尊者？他不是同村的陈暮么？
那个被他们绑上老槐树献祭、被他们关进地窖、被他们斥为邪魔引来山神怒火的陈暮…是尊者？！
荒谬！恐惧！以及一种灭顶之灾临头的绝望感。
他们在地，连呼吸都忘记了，只是用呆滞、空洞、如同看神祇又如同看魔鬼的眼神，死死盯着前方那个沉默的身影。
那两名年轻护卫更是彻底傻了眼。
手中的长矛“哐当”、“哐当”两声掉落在焦黑的地面上。
他们看着自己敬畏的首领，如同最卑微的仆从般跪在那里，称呼那个浑身血污的年轻人为“尊者”，巨大的冲击让他们的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本能驱使着双腿发软，几乎也要跟着跪下去。
商队主事吴先生倒吸一口凉气，脸色瞬间变得无比凝重和敬畏。他迅速拉了拉身边己经吓呆的少女，毫不犹豫地躬身行礼，姿态同样谦卑至极。
那少女小脸煞白，紧紧抓着父亲的衣袖，大眼睛里充满了惊恐和无法理解，只是下意识地跟着父亲弯下了腰。
陈暮的脚步，在赵铁山跪地行礼、声音响起的瞬间，便停了下来。
他依旧站在小径中央，距离跪倒的赵铁山和混乱的人群不过十数步之遥。
山风卷动他破烂的衣摆，猎猎作响。那张年轻却布满漠然疲惫的脸上，没有任何波动。
赵铁山那声蕴含恐惧与敬畏的“通幽尊者”，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甚至未能在他眼底激起一丝涟漪。
他只是微微转动目光，缓缓扫过。
扫过在地、屎尿横流、眼神空洞绝望的村民。
扫过指着自己、手臂僵在半空、脸上怨毒凝固成滑稽恐惧的王虎。
扫过掉落了武器、手足无措、脸上写满惊骇茫然的年轻护卫。
扫过深深躬身、姿态谦卑的商队主事吴先生和他身边瑟瑟发抖的少女。
最后，落在那深深低下头颅、单膝跪地、姿态恭谨到了极点的护卫首领赵铁山身上。
没有愤怒。没有辩解。没有不屑。
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漠然。
那是一种经历了尸山血海、看透了生死无常、埋葬了无数怨恨与愚昧后，从灵魂深处透出的疲惫与疏离。
仿佛眼前这场由恐惧、怨恨、敬畏交织而成的闹剧，与他隔着千山万水，激不起半分心绪。
被他目光扫过的人，无论是怨毒咒骂的王虎，还是敬畏行礼的赵铁山，都不由自主地感到一股寒气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
那目光仿佛能冻结血液，凝固思维！村民们连颤抖都停止了，只剩下牙齿不受控制的咯咯碰撞声在死寂中格外清晰。
赵铁山跪在地上，头颅深埋，额角渗出的冷汗顺着鬓角滑落，滴在焦黑的泥土里。
他不敢抬头，甚至不敢大声呼吸。对方那漠然的目光扫过时，他感觉自己像一只被无形巨手按在砧板上的蝼蚁，生死只在对方一念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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