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了界壁坊市的喧嚣与那象征着希望的光膜，陈暮与江璇再次踏上了第八环昏沉的大地。灰雾如同亘古不变的帷幕，笼罩西野，将远处的山峦、近处的荒原都涂抹成一片单调压抑的铅灰色。空气里弥漫着若有若无的腐朽气息，以及一种深入骨髓的阴冷。
脚下的路早己不成其为路，不过是荒原上被无数生命踩踏过、又被灰雾反复浸染的模糊痕迹，蜿蜒曲折，没入更深的灰暗。
沉默持续了一段路程。只有两人踩在碎石和湿软泥土上的沙沙声，以及灰雾中偶尔传来的，不知是风声还是邪祟低语的呜咽。
“陈兄，”江璇终于忍不住开口，打破了沉默，他退了两步，与陈暮并肩而行，侧头看着陈暮沉静的侧脸，“方才…你真不知道那界壁的规矩？”他的语气带着纯粹的好奇。
“嗯。”陈暮应了一声，目光依旧平视前方灰蒙蒙的荒野。他并不避讳自己的“无知”，这世界太大，未知太多，承认无知是生存的第一步。
“啧啧，”江璇咂了咂嘴，脸上露出一种“果然如此”的表情，“陈兄你这一身通天彻地的本事，还有那柄神鬼莫测的古剑，道爷我敢打包票，绝非穷乡僻壤能养出来的。可偏偏…对九环界这些最基本的常识，却又…”他斟酌了一下用词，“…知之甚少。陈兄，恕我冒昧，你…莫非是从哪个与世隔绝的古地秘境里刚出来的？”
陈暮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语气平淡无波：“可以这么认为。”他没有解释穿越，将一切推给未知的“古地秘境”，是最省事的托词。
“了不得！了不得！”江璇一拍大腿，小眼睛放光，仿佛窥见了什么惊天秘密，“我就说嘛！也只有那些传说中遗世独立的古老传承，才能培养出陈兄这般人物！年纪轻轻，通幽境大成，剑意通玄，更领悟了规则雏形！通幽境斩搬山境！这战绩，放到第九环那些大宗门里，也绝对是圣子级的天骄啊！陈兄，你这次出山，莫非是肩负着师门重任？比如…寻找失落的秘宝？清理门户叛徒？还是…嗯…争夺天命气运？”
他越说越兴奋，唾沫星子都快飞出来了，充分发挥着游侠儿天马行空的想象力。
“历练。”陈暮打断了他的臆测，言简意赅。他确实在“历练”，在这残酷的世界里，用手中的剑，践行自己的侠道，寻求更强的力量，弄明白自己为何而来，以及那柄随他而来的青铜古剑的秘密。
“历练？哦哦，明白明白！”江璇立刻露出一副“我懂”的表情，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高人行事，高深莫测！低调，低调！嘿嘿，陈兄放心，我江璇这张嘴，该紧的时候绝对比万年玄铁锁还紧！不该问的绝对不问！能跟着陈兄你这样的高人历练，那是道爷我八辈子修来的福分！鞍前马后，义不容辞！”
他拍着胸脯保证，随即话锋一转，脸上又堆起那种精明的市侩笑容：“不过陈兄啊，这铁岩城可不比界壁坊市那种小打小闹的地方。那是真正的虎狼窝，吃人不吐骨头！城里那几个坐镇的撼海境老怪，手底下都养着大帮凶徒，掌控着各种见不得光的生意，包括那界壁通道。咱们要想顺利过去，这‘买路财’恐怕是省不了的。而且，财还不能露白，露了白，可能就是催命符了。”
他一边说，一边搓着手指，做了个点钱的动作，小眼睛瞟向陈暮：“陈兄，你身上…嗯…灵石？或者值钱的灵材宝药？有没有准备点硬通货？要是没有，咱们得提前想想办法，比如路上‘捡’点…或者找点‘无主之物’换换盘缠？道爷我虽然穷，但眼力劲儿还是有的，找点销赃…哦不，找点合适的买家门路还是可以的。”
陈暮的脚步微微一顿。
灵石？灵材宝药？
他所有的“财富”，只有掠夺来的气血和生命力，以及斩杀强敌后偶尔获得的特殊物品，比如血河令。至于这个世界的通用货币…他下意识地摸了摸怀中内袋。里面除了血河令和吴雨薇给的清心符，就只有几片从鬣狗帮老巢搜刮的金叶子。这些东西，在铁岩城那种地方，恐怕连个像样的落脚点都换不来，更别提作为买通撼海境老怪的“买路财”了。
看到陈暮的动作和那一瞬间的沉默，江璇的小眼睛瞪得更圆了：“陈兄…你…你该不会…身上除了那堆给商队的金银，连一块下品灵石都没有吧？”
“没有。”陈暮回答得很干脆。
“嘶……”江璇倒抽一口凉气，脸上的表情精彩纷呈，从震惊到无奈，最后化为苦笑，“得！道爷我算是明白了！陈兄你这是真正的苦修士，视钱财如粪土，一心只求大道！高，实在是高！不过…这下可有点难办了啊。”
他挠了挠头，眉头紧锁，开始盘算：“硬闯肯定不行，那几个老怪物不是好相与的。偷渡？界壁通道的阵法节点都有重兵把守，还有感应禁制，风险太大。看来…只能想办法搞钱了。或者…用东西换？陈兄你身上有没有什么用不上的战利品？比如…呃…那枯玄老道的拂尘？虽然碎了点…或者…那血蔷薇的耳环？虽然不知道掉哪了…”他越说声音越小，显然也觉得不靠谱。
“只有这个。”陈暮的声音打断了江璇的碎碎念。他停下脚步，从怀中内袋里，取出了那枚暗红色的令牌——血河令。
巴掌大小的令牌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毫不起眼，但那股冰冷沉重的触感和令牌上若隐若现的血河白骨图案，以及散发出的令人心悸的血腥与怨毒气息，瞬间让江璇脸上的所有表情都僵住了。
“血…血河令！”江璇调子猛地拔高，又被他死死压住，变成了气泡音，他猛地后退半步，眼睛死死盯着令牌，脸上血色褪尽，只剩下惊恐，“陈兄！我的亲哥！祖宗！这玩意儿你怎么还带在身上？！我不是说了吗？这他娘的就是个催命符！大麻烦！血河宗那群老鬼对自家令牌的感应邪门得很！带着它，就跟在脑门上点了一盏写着‘我在这，快来杀我’的血灯没区别啊！”
他急得团团转，语无伦次：“快！快扔了！或者找个万丈深渊埋了！埋深点！再贴上几百张镇邪符！不！不行！万一埋的时候被感应到了呢？要不…找个邪祟窝丢进去？让它们狗咬狗？不行不行，邪祟拿着它更坏事…”
陈暮握着冰冷的令牌，感受着其中带着恶意的波动。斩道真意在令牌表层流转，将那试图侵蚀的污秽意念一次次斩灭隔绝。他看着江璇惊恐失措的样子，眼神没有丝毫动摇。
“扔了，线索就断了。你不是还要找血蔷薇背后的人么？”陈暮的声音低沉而清晰，“枯玄是钉子，血蔷薇也提及血河宗，这令牌是唯一的线索。麻烦，斩掉便是。”
更何况，他发现斩这种邪修也有生命力获取，他现在需要大量的生命力来突破境界。
“陈兄…”江璇有点感动，没想到对方还记得自己潜入鬣狗帮的目的，不过血河宗还是太可怕了。
“我的陈兄诶！那是血河宗！里面据说有合道境的老怪物坐镇！对应的就是武夫的开天境！咱们差了三个大境界，拿什么斩啊？”
“现在斩不了，不代表以后斩不了。”陈暮的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他将血河令重新收回怀中内袋，斩道真意形成的无形屏障再次将其包裹。
“铁岩城，或许有人识货，敢收。”他迈开脚步，继续前行，仿佛刚才拿出的只是一块普通石头。
江璇看着陈暮的背影，张了张嘴，最终把一肚子的话都咽了回去，他哭丧着脸，小跑着跟上，嘴里还在小声嘀咕：“完了完了，进城要交人头税，找个不漏风的狗窝要钱，打听点消息更要钱！更别提那界壁通道的‘买路财’，没个几百中品灵石，门都别想摸到！血河令……哎哟我的亲娘祖奶奶，您老人家可千万消停点，别把煞星招来……”
作者“眉间尺铸剑”推荐阅读《一柄剑杀穿恐怖世界》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http://www.220book.com/book/SJ2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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