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来自外界,而是从骨髓深处、从灵魂缝隙里渗出的寒意。林默感觉自己像一块被随意丢弃在冰河里的破布,意识在无边的黑暗与剧痛中沉浮。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扯着全身撕裂般的痛楚,每一次心跳都沉重得如同在拖拽千钧巨石。
他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也不知过了多久。只记得最后模糊的视线里,是执法堂执事那张冰冷无情的脸,和那枚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黑色令牌。
【强制…休眠…模式…】
【生…命…体…征…维…持…最…低…阈…值…】
【环…境…监…测…:高…危…!】
断断续续的冰冷提示,如同黑暗中唯一闪烁的微光,提醒着他残存的存在感。
不知过了多久,一丝微弱的光感刺破了黑暗。
林默艰难地、极其缓慢地掀开沉重的眼皮。
视野模糊不清,如同蒙着一层厚厚的血翳。光线昏暗,只有墙壁高处几块散发着惨绿色幽光的萤石,勉强勾勒出环境的轮廓。
这是一间极其狭小的石室。西壁和地面都是冰冷坚硬、未经打磨的黑色岩石,散发着潮湿阴冷的霉味和淡淡的血腥气。空气污浊沉闷,几乎凝滞不动。没有窗户,只有一扇厚重的、布满暗沉符文的铁门紧闭着。石室中央,孤零零地摆放着一张同样由黑石凿成的、冰冷坚硬的石床。林默此刻就躺在这张石床上,身下只垫着一层薄薄的、散发着馊味的干草。
他试着动了一下手指,钻心的剧痛瞬间从西肢百骸传来,让他眼前发黑,差点再次昏厥。体内,那些被强行熔接、焦痕遍布的经脉如同烧红的铁丝网,每一次微弱的灵力流动都带来撕心裂肺的灼痛。丹田气海更是如同被彻底掏空、布满裂痕的枯井,空空荡荡,死寂一片。
‘执法堂……黑狱……【意识艰难运转】’
‘李魁……重伤……【回忆擂台】’
‘指控……蓄意杀伤……【冰冷的宣判】’
就在这时,铁门外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和锁链碰撞的哗啦声。
吱呀——!
厚重的铁门被粗暴地推开,刺耳的摩擦声在狭小的空间内回荡。
两名身穿黑色执法堂服饰、面无表情的弟子走了进来。他们身上散发着炼气后期的灵力波动,眼神冷漠如冰,看林默的目光如同在看一件待处理的垃圾。
“林默?”其中一人声音平板无波,“起来!周长老要亲自审你!”
周长老?执事堂那位周长老?林默心中一凛。他强忍着剧痛,试图撑起身体,但手臂刚用力,便是一阵剧烈的痉挛,冷汗瞬间浸透了他单薄的囚衣。
另一名执法弟子眼中闪过一丝不耐,上前一步,粗暴地抓住林默的胳膊,如同拖拽死狗般将他从石床上拽了下来!
“呃!”林默闷哼一声,重重摔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伤口被撞击,痛得他蜷缩起来,眼前阵阵发黑。
“废物!装什么死!”执法弟子啐了一口,毫不留情地再次将他拖起,几乎是架着他,踉踉跄跄地拖出了黑狱石室。
穿过一条条昏暗、压抑、弥漫着血腥和绝望气息的狭窄甬道,最终被带进了一间稍大的石室。
这里比黑狱石室明亮一些,墙壁上镶嵌着更多的萤石,散发出惨绿的光芒。石室中央,摆放着一张巨大的、由整块黑曜石雕琢而成的审讯台。审讯台后,端坐着一个人。
正是执事堂的周长老!
他穿着深蓝色的长老袍服,面容看似平和,但那双狭长的眼睛里,却闪烁着毫不掩饰的阴鸷和审视。他慢条斯理地品着一杯灵茶,袅袅热气模糊了他嘴角那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在他身侧,垂手侍立着两名气息更加深沉、眼神锐利如鹰的执法堂执事。
而审讯台的另一侧,柳明轩赫然在座!他换上了一身崭新的内门弟子服饰,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悲愤和委屈,眼神却时不时瞟向被拖进来的林默,眼底深处是掩饰不住的得意和怨毒。
林默被两名执法弟子粗暴地按在审讯台前一张冰冷的石凳上。他佝偻着身体,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破风箱般的嘶鸣,脸色惨白如纸,豆大的冷汗不断从额头滚落,滴在冰冷的石地上。
“林默,”周长老放下茶杯,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威压,清晰地传入林默耳中,“小比丙字七号擂台,你以炼气三层修为,重创炼气七层弟子李魁,致其喉管破裂,重伤濒死。手段狠辣,有违宗门弟子切磋比试之宗旨。执法堂初步判定,你有蓄意杀伤同门之嫌。今日传你问话,你需如实交代!若有半句虚言,休怪门规无情!”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柳明轩,语气“温和”了几分:“明轩,你是现场目击者之一,将你所见所闻,如实道来。”
柳明轩立刻站起身,对着周长老恭敬一礼,随即转向林默,脸上露出痛心疾首的表情,声音带着一丝颤抖的愤怒:“回禀周长老!弟子柳明轩,亲眼目睹了林默在擂台上的凶残行径!”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在压抑着巨大的悲痛:“当时,李魁师兄与林默对阵。李魁师兄念及林默重伤未愈,出手多有留手,只想将其逼下擂台,点到即止!第一刀,李魁师兄只用了三成力,意在警告!林默侥幸躲过!第二刀,李魁师兄也只用了五成力,意在将其击落擂台!林默再次险险避开!弟子本以为林默会知难而退,主动认输!”
柳明轩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强烈的控诉:“谁知!林默此人,心性歹毒!他见李魁师兄两次留手,非但不感恩,反而心生歹念!在第三招时,他趁李魁师兄招式用老、旧力己去新力未生之际,突然暴起!用一种极其诡异、绝非炼气三层所能掌握的阴毒指法,偷袭李魁师兄咽喉要害!出手狠辣,毫不留情!若非执法堂执事及时赶到,李魁师兄恐怕……恐怕早己命丧当场!”
他猛地指向林默,声色俱厉:“周长老!诸位执事!林默此人,看似重伤虚弱,实则包藏祸心!他身怀诡异秘术,出手便是杀招!根本不顾同门之谊!更视宗门法度如无物!弟子恳请长老严惩此獠!为李魁师兄讨回公道!也为宗门除去此等隐患!”
柳明轩一番话,颠倒黑白,避重就轻,将李魁的狠辣攻击说成“留手”,将林默的绝境反击污蔑为“偷袭”,字字诛心!
周长老微微颔首,目光转向林默,带着冰冷的审视:“林默,柳明轩所言,你可有话说?”
林默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撕心裂肺,嘴角溢出暗红的血沫。他艰难地抬起头,透过被汗水模糊的视线,看向周长老和柳明轩。那张灰败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片死寂的冰冷。他张了张嘴,声音嘶哑破碎,如同砂纸摩擦:“他……说谎……”
“放肆!”周长老猛地一拍审讯台!黑曜石桌面发出一声沉闷巨响!一股筑基期的威压如同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林默身上!
“噗——!”林默如遭重击,身体猛地一颤,一大口鲜血狂喷而出!本就摇摇欲坠的身体如同被抽掉了最后一丝力气,软软地从石凳上滑落,瘫倒在地!蜷缩在冰冷的地面上,剧烈地抽搐着,鲜血染红了身下的石板!
“哼!装模作样!”周长老冷哼一声,眼中没有丝毫怜悯,“人证在此,证据确凿!你还敢狡辩?!”
“周长老明鉴!”柳明轩连忙躬身道,“此人最善伪装!他此刻的虚弱,不过是苦肉计罢了!在擂台上,他便是如此示弱,诱使李魁师兄放松警惕,才突施辣手!其心可诛!”
周长老目光扫过地上蜷缩抽搐、气息奄奄的林默,又看了看一脸“正气凛然”的柳明轩,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他沉声道:“林默,你重伤同门,证据确凿,又拒不认罪,态度恶劣!按宗门律令,当废去修为,打入黑狱寒潭,面壁思过十年!”
废去修为!打入寒潭!十年!
这几乎是死刑的判决!
“长老!这不公平!”一个愤怒的声音猛地从审讯室外传来!
铁门被推开,陈风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愤怒和焦急,身后跟着一脸惊恐的苏小蛮。两人显然是被拦在外面,此刻强行闯了进来!
“周长老!林师弟是被冤枉的!”陈风大步上前,指着柳明轩怒声道,“是柳明轩!是他指使李魁在擂台上对林师弟下死手!李魁第一刀就是冲着腰斩去的!第二刀更是要劈开林师弟的脑袋!林师弟重伤在身,为了自保才被迫反击!柳明轩他颠倒黑白,血口喷人!”
“陈风!你休要胡言乱语!”柳明轩脸色一变,厉声喝道,“你与林默交好,自然替他说话!有何证据?!”
“证据?!”陈风怒极反笑,“当时擂台周围那么多弟子都看到了!李魁出手狠辣,招招致命!林师弟险死还生!还有苏师妹!她也亲眼所见!”
苏小蛮小脸煞白,但此刻也鼓起勇气,带着哭腔喊道:“是…是的!周长老!柳师兄他…他说谎!李魁师兄他…他根本没留手!林师兄差点被他杀了!”
“哼!”周长老冷哼一声,强大的威压再次弥漫开来,压得陈风和苏小蛮呼吸一窒,“陈风!苏小蛮!你们二人擅闯执法堂审讯重地,咆哮公堂,为嫌犯开脱!按律当同罪论处!念你们初犯,立刻退下!否则,休怪本座无情!”
“长老!”陈风双目赤红,还想争辩。
“拖出去!”周长老不耐烦地挥挥手。
两名执法堂弟子立刻上前,不由分说,架起陈风和挣扎哭喊的苏小蛮,强行将他们拖出了审讯室!铁门“砰”地一声重重关上,隔绝了外面愤怒的呼喊。
审讯室内,再次陷入死寂。只剩下林默微弱的喘息和身体无意识抽搐的声音。
周长老冷冷地看着地上如同死狗般的林默,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林默,你还有什么话说?”
林默的身体微微颤抖着,鲜血不断从嘴角溢出。他艰难地抬起眼皮,那双空洞的眼睛里,倒映着周长老冷漠的脸和柳明轩得意的笑容。
【环…境…分…析…】
【对…手…:周…长…老…(筑…基…期…)…柳…明…轩…(炼…气…八…层…)…执…法…执…事…两…名…(炼…气…九…层…)…】
【宿…主…状…态…:濒…死…!无…法…力…敌…!】
【证…据…链…缺…失…!对…方…掌…控…话…语…权…!】
【唯…一…破…绽…:李…魁…喉…部…伤…口…!】
【伤…口…特…征…:由…下…而…上…!斜…向…穿…刺…!】
【李…魁…攻…击…姿…态…:力…劈…华…山…!身…体…前…倾…!喉…部…位…于…下…方…!】
【推…演…结…论…:宿…主…当…时…仰…面…倒…地…!攻…击…轨…迹…只…能…由…下…而…上…!与…‘偷…袭…’…定…义…不…符…!】
【执…行…方…案…:强…制…唤…醒…!指…出…伤…口…特…征…!质…疑…柳…明…轩…证…词…!】
【能…量…消…耗…:极…限…压…榨…!风…险…:9…8…%…!】
冰冷的逻辑链条在林默残破的意识中强行构筑!榨取着他最后一丝生命潜能!
“呃……啊……”林默喉咙里发出如同野兽濒死的低吼,身体猛地一阵剧烈抽搐!他用尽全身力气,猛地抬起头,沾满血污的手指颤抖着指向柳明轩,声音嘶哑、破碎,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他……说谎……李魁……喉……伤……由下……而上……我……仰面……倒地……如何……偷袭……?!”
每一个字都仿佛用尽了生命的力量,伴随着大口大口的鲜血涌出!
审讯室内瞬间死寂!
周长老端着茶杯的手猛地一顿,眼中闪过一丝错愕!
柳明轩脸上的得意瞬间僵住,瞳孔骤然收缩!他完全没料到林默在如此状态下,还能如此冷静地抓住这个致命的细节漏洞!
那两名执法执事也微微动容,下意识地看向周长老。
林默死死盯着柳明轩,那双空洞的眼睛里,仿佛燃烧着最后一丝冰冷的火焰:“柳……明轩……你……指使……李魁……杀我……不成……反……诬……我……蓄意……杀伤……!”
“你……血口喷人!”柳明轩脸色瞬间煞白,又惊又怒,厉声反驳,声音却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周长老!他这是垂死挣扎!污蔑弟子!”
周长老脸色阴沉如水。林默指出的伤口特征确实是个关键疑点!他没想到这个看似只剩一口气的废物,竟有如此敏锐的洞察力!他心中恼怒,但此刻若强行压下,反而显得心虚!
“哼!”周长老冷哼一声,放下茶杯,目光锐利地扫过柳明轩,“柳明轩,林默所言,你有何解释?”
“我……”柳明轩额头渗出冷汗,大脑疯狂运转,强自镇定道,“长老明鉴!当时场面混乱!弟子……弟子可能看错了林默出手的角度!但李魁师兄手下留情是真!林默突施辣手也是真!他身怀诡异秘术,出手角度刁钻,弟子一时看错也是情有可原!但他重伤李魁师兄,铁证如山!”
他避重就轻,咬死林默重伤李魁的事实。
周长老眼神闪烁,显然在权衡。柳明轩背后有赵家,而林默……不过是个根基尽毁的废人!为了一个废人去得罪赵家,不值得!况且,林默身上的确疑点重重!
“林默!”周长老目光重新锁定林默,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你重伤李魁,事实清楚!至于出手角度,或有偏差,但改变不了你狠辣伤人的本质!柳明轩或有观察不周之处,但绝非有意诬陷!此案……”
他正要宣布最终判决。
突然!
审讯室厚重的铁门再次被推开!
一股远比周长老更加浩瀚、更加冰冷、带着森然肃杀之气的威压,如同无形的潮水般瞬间席卷了整个审讯室!
所有人,包括周长老在内,都感觉呼吸一窒,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扼住了喉咙!
一个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门口。
灰白长发一丝不苟,面容古拙冷硬,深潭般的眼眸不带丝毫情感,目光扫过之处,仿佛连灵魂都被冻结!
执法堂吴长老!
他背负双手,如同万年不化的冰山,目光淡漠地扫过审讯室内的一切,最终落在瘫倒在地、气息奄奄的林默身上。
“此案,”吴长老的声音不高,却如同金铁交鸣,清晰地穿透了凝固的空气,“由本座……亲自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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