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长老的声音不高,却如同极地寒冰铸就的判官笔,瞬间冻结了审讯室内所有涌动的暗流。
“此案,由本座亲自接手。”
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重压,砸在周长老骤然僵硬的脸上,砸在柳明轩瞬间煞白的惊恐中,也砸在林默残破不堪的躯体上,带来一丝微弱的、近乎错觉的……喘息之机。
周长老端着茶杯的手停在半空,指尖微微发白。他脸上那抹强装的威严瞬间凝固,随即化作一丝难以掩饰的错愕和……深藏的忌惮!他猛地站起身,动作略显僵硬,脸上挤出一个极其勉强的笑容:“吴长老?您……您怎么亲自来了?这点小事,何须劳烦您大驾……”
“小事?”吴长老眼皮微抬,那双深潭般的眼眸扫过瘫在地上、气息奄奄、浑身浴血的林默,又掠过脸色铁青的周长老和面无人色的柳明轩,声音平淡无波,却带着刺骨的寒意,“内门弟子晋升小比,擂台上重伤濒死,执法堂初审疑点重重,执事堂长老亲自下场,外门弟子当众指证内门弟子构陷……周长老,你管这叫小事?”
周长老额角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强笑道:“吴长老言重了!此案……此案确有疑点,但李魁重伤是事实,林默出手狠辣也是事实!弟子只是按律……”
“按律?”吴长老打断他,目光如刀锋般扫过周长老,“按律,初审未结,嫌犯重伤濒死,当优先救治,待其恢复再行详查!按律,证人证词存疑,当多方查证,不可偏听偏信!按律,执事堂长老,无权干预执法堂独立审讯!”
他每说一句,周长老的脸色就白一分!最后一句,更是如同无形的耳光,狠狠抽在周长老脸上!
“吴长老!我……”周长老还想辩解。
“够了!”吴长老声音陡然转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周长老,你今日所为,己逾权责!念你初犯,本座不予追究!现在,带着你的人,立刻离开执法堂审讯重地!此案后续,由本座全权处理!任何人,不得再插手干预!违者……以扰乱执法论处!”
冰冷的驱逐令!毫不留情!
周长老脸上的肌肉剧烈抽搐了几下,眼中闪过一丝屈辱和怨毒,但面对吴长老那深不可测的威压和执法堂的绝对权威,他终究不敢再争辩。他狠狠瞪了一眼地上如同死狗般的林默,又阴冷地瞥了一眼柳明轩,最终只能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是……吴长老!弟子……告退!”
他猛地一甩袖袍,带着两名同样脸色难看的执法执事,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了审讯室,背影狼狈而愤怒。
审讯室内,只剩下吴长老、两名气息肃杀的执法堂弟子、瘫在地上的林默,以及如同被钉在原地、浑身筛糠般颤抖的柳明轩!
“柳明轩。”吴长老的目光转向他,声音听不出喜怒。
“弟…弟子在!”柳明轩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抖得不成样子,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石地上。
“你方才指证林默,言辞凿凿。”吴长老缓缓道,“本座问你,你与林默,可有私怨?”
“没…没有!绝对没有!”柳明轩连忙否认,声音带着哭腔,“弟子…弟子只是…只是不忍见李魁师兄遭此毒手!一时激愤,才…才……”
“激愤?”吴长老嘴角似乎勾起一丝极其细微的弧度,带着冰冷的嘲讽,“你指证林默偷袭,言之凿凿。林默指你构陷,亦有其理。你二人各执一词,本座……该信谁?”
柳明轩浑身一颤,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他感觉吴长老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刺穿了他所有的伪装!
“弟子…弟子所言句句属实!绝无虚言!”柳明轩只能死死咬住最初的谎言,额头死死抵着地面,不敢抬头。
“句句属实?”吴长老的声音陡然转厉,“那为何林默指出的伤口特征——由下而上,与你描述的‘突施辣手’、‘居高临下偷袭’截然不符?!你作何解释?!”
“我…我……”柳明轩大脑一片空白,语无伦次,“弟子…弟子当时…角度…可能看错了…对!是角度问题!光线昏暗!弟子一时眼花……”
“眼花?”吴长老冷哼一声,“炼气八层修士,目力如鹰,会因光线昏暗看错致命伤口的攻击轨迹?柳明轩,你当本座是三岁孩童吗?!”
恐怖的威压如同实质般压在柳明轩身上!他感觉自己的骨头都在呻吟,几乎要被压趴在地!
“弟子…弟子……”柳明轩彻底慌了神,浑身抖如筛糠,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吴长老不再看他,目光转向地上蜷缩的林默。他枯瘦的手指隔空一点,一道柔和的青色灵力瞬间笼罩林默全身。灵力带着温润的生机,迅速渗入他千疮百孔的经脉和脏腑,暂时稳住了他濒临崩溃的生机,止住了流血。
“带下去。”吴长老对身后弟子吩咐道,“送百草堂,让孙堂主亲自诊治,不惜代价,保住他的命。没有本座手令,任何人不得探视!”
“是!”两名执法弟子躬身领命,小心翼翼地用灵力托起林默重伤的身体,如同捧着易碎的瓷器,迅速离开了审讯室。
审讯室内,只剩下吴长老和跪在地上、抖如筛糠的柳明轩。
死寂!如同坟墓般的死寂!
柳明轩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疯狂擂动的声音,如同濒死的鼓点。汗水顺着他的鬓角滑落,滴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细微的“嗒嗒”声。
吴长老缓缓踱步,走到柳明轩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那双深潭般的眼眸里,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只有一种洞穿一切的冰冷审视。
“柳明轩,”吴长老的声音恢复了平淡,却比任何怒吼都更令人心悸,“赵天宇的死,是意外。执法堂的定论,不容置疑。”
柳明轩猛地一颤!赵天宇?!吴长老怎么会突然提起赵天宇?!难道……他知道了什么?!
“林默此人,”吴长老继续道,声音如同在陈述一个无关紧要的事实,“身怀隐秘,行事诡异。宗门……需要观察。”
柳明轩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吴长老……他什么都知道?!他不仅知道赵天宇的事,还知道林默的异常?!
“你,”吴长老的目光如同冰锥,刺入柳明轩的灵魂深处,“太心急了。”
噗通!
柳明轩再也支撑不住,整个人在地,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住他的心脏!他感觉自己如同赤身站在冰天雪地之中,所有的阴谋算计,在吴长老面前都无所遁形!
“滚回你的内门。”吴长老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厌恶,“今日之事,到此为止。若再让本座发现你因私怨构陷同门,扰乱宗门秩序……后果,你清楚。”
“是……是!弟子……弟子明白!谢……谢长老开恩!”柳明轩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从地上挣扎起来,连头都不敢抬,跌跌撞撞地冲出审讯室,如同丧家之犬!
审讯室的门缓缓关上,隔绝了外面的光线和声响。
吴长老独自一人站在空旷的审讯室内,目光落在刚才林默瘫倒的位置,那里还残留着一滩暗红的血迹。他枯瘦的手指无意识地着袖口冰凉的布料,深潭般的眼眸深处,掠过一丝极其隐晦的……探究与凝重。
‘凡骨级……炼气西层……’
‘三道银痕……’
‘重伤濒死……却能精准抓住致命破绽……’
‘那本被毁的兽皮册子……那诡异的修复痕迹……’
‘还有……他胸口那道疤……’
他缓缓抬起手,指尖一缕极其微弱、几乎无法察觉的灰色灵力丝线轻轻摇曳,遥遥指向百草堂的方向。
‘林默……你身上的秘密……到底是什么?’
‘那本笔记……又是什么?’
乙字三号洞府。
水蓝色的守护禁制光幕无声流转,将洞府内外隔绝成两个世界。洞府内,光线昏暗,弥漫着浓重的药味和一种劫后余生的压抑感。
林默被执法堂弟子小心翼翼地安置在温玉床上。他依旧昏迷不醒,脸色灰败,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但得益于吴长老那道精纯的灵力护持和执法堂弟子输送的温和药力,他体内那如同废墟般勉强贯通的经脉,总算没有彻底崩溃,一丝微弱到极致的生机如同顽强的火种,在焦土中艰难地维持着。
陈风和苏小蛮如同两尊石雕,守在玉床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林默,脸上写满了疲惫、担忧和后怕。赵胖子则靠在一旁的石壁上,油腻的胖脸上带着罕见的凝重,他一边灌着劣酒,一边警惕地扫视着洞府内的一切,尤其是角落里那块被藤蔓封印的深蓝灰色石板。
“胖师叔……”苏小蛮的声音带着哭腔后的沙哑,“林师兄他……真的能挺过来吗?”
赵胖子沉默片刻,灌了一大口酒,闷声道:“吴老鬼亲自出手护住了他的心脉,又送来了续命灵丹……命是暂时吊住了。但……经脉根基损毁太严重了,就算活下来,能不能重新修炼……难说。”
陈风握紧了拳头,指节捏得发白,眼中充满了愤怒和不甘:“都是柳明轩那个畜生!还有周长老!他们……”
“行了!”赵胖子打断他,眼神锐利,“现在说这些没用!吴老鬼既然接手了,柳明轩和周老狗暂时不敢再明目张胆地搞事。现在最重要的是看好这小子,别让他真断了气!还有……”他目光扫向那块石板,“看好那块鬼石头!老子总觉得它邪门得很!”
就在这时!
嗡——!
洞府深处,那块被翠绿藤蔓层层缠绕封印的深蓝灰色石板,毫无征兆地……剧烈震动起来!
一股远比之前更加狂暴、更加混乱的空间波动,如同沉睡的凶兽被惊醒,猛地从石板内部爆发出来!
“不好!”赵胖子脸色剧变,猛地站首身体!
咔嚓!咔嚓!
缠绕在石板上的坚韧藤蔓,如同脆弱的枯枝般寸寸断裂!翠绿色的灵光疯狂闪烁,却根本无法压制那喷薄而出的灰黑色光芒!
嗡鸣声越来越响!石板表面,无数道扭曲的灰黑色空间裂缝如同蛛网般疯狂蔓延!一个巨大的、疯狂旋转的灰黑色漩涡,正在石板中心……急速成型!
恐怖的吸力瞬间笼罩了整个洞府!桌椅杂物被吸得离地飞起,狠狠撞向漩涡!温玉床上的林默,身体也被这股吸力猛地拉扯,眼看就要被卷入!
“操!”赵胖子怒吼一声,肥胖的身躯爆发出惊人的速度,瞬间冲到玉床前!他双手结印,磅礴的木系灵力疯狂涌出,化作一面巨大的、闪烁着青光的木质盾牌,死死挡在林默身前!
“定!”
盾牌青光暴涨,勉强抵住了恐怖的吸力!但赵胖子脸色瞬间涨红,额头青筋暴起,显然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陈风!小蛮!带他走!”赵胖子嘶声吼道!
陈风和苏小蛮这才从惊骇中回过神来!陈风一把抱起林默,苏小蛮紧紧护在旁边,两人顶着狂暴的吸力,踉跄着向洞府入口冲去!
然而!
就在他们即将冲到入口光幕的瞬间!
嗡——!
石板上的灰黑色漩涡猛地膨胀了一圈!一股更加恐怖的吸力爆发出来!
赵胖子身前的木质盾牌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哀鸣,瞬间布满裂痕!
“噗!”赵胖子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身体被震得连连后退!
而陈风抱着林默,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从背后袭来!他脚下一个趔趄,连同怀中的林默和苏小蛮,三人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被狠狠向后……甩飞出去!
方向……正是那疯狂旋转的灰黑色漩涡!
“不——!”陈风目眦欲裂!
苏小蛮发出惊恐的尖叫!
眼看三人就要被卷入那吞噬一切的漩涡!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玉床上,被陈风死死抱在怀中的林默,身体……毫无征兆地剧烈抽搐了一下!
他紧闭的双眼猛地睁开!瞳孔深处,没有焦距,只有一片死寂的冰冷!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强行唤醒!
【警…告…!高…强…度…空…间…撕…裂…威…胁…!】
【检…测…到…熟…悉…空…间…道…标…!】
【强…制…唤…醒…!执…行…最…优…避…险…方…案…!】
【方…案…锁…定…:引…导…能…量…!强…制…格…挡…!】
冰冷的指令如同最后的丧钟,在林默残破的意识深处疯狂鸣响!榨取着他仅存的生命潜能!
嗡!
林默那如同破布般的身体,在陈风怀中猛地绷首!一股微弱却极其凝聚、带着某种奇异律动的灵力,瞬间从他胸口那道焦黑的疤痕中爆发出来!
这股力量并非攻击,而是……引导!
它如同最精密的磁石,瞬间捕捉到灰黑色漩涡中一股极其狂暴、却遵循着特定轨迹的空间乱流!
就在陈风抱着林默即将撞入漩涡的刹那!
林默(控制下)的右手,以一种超越思维极限的速度和精准度,猛地抬起!五指张开,掌心向前!
没有光芒!没有声势!
只有一股无形的、带着绝对秩序感的引导力场!
嗤啦——!
那股被强行引导的空间乱流,如同被无形之手拨动的琴弦,瞬间改变了方向,化作一道扭曲的灰黑色能量刃,狠狠地……斩在了漩涡边缘一处看似坚固的空间节点上!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爆鸣!
漩涡边缘的空间节点被这精准一击瞬间撕裂!整个灰黑色漩涡如同被戳破的气球,猛地一滞!随即内部能量疯狂冲突、湮灭!
恐怖的吸力骤然消失!
混乱的空间波动如同退潮般迅速平息!
那巨大的漩涡在剧烈闪烁了几下后,如同风中残烛,不甘地……彻底熄灭!
只留下那块深蓝灰色石板,表面光芒黯淡,布满焦黑的裂痕,仿佛耗尽了所有力量,再次陷入死寂。
噗通!噗通!噗通!
陈风抱着林默,连同苏小蛮,重重摔落在冰冷的地面上!虽然摔得七荤八素,但总算逃过了被吞噬的厄运!
“咳咳咳……”陈风剧烈咳嗽着,挣扎着爬起,第一时间看向怀中的林默。
林默双目紧闭,刚才那瞬间的“清醒”仿佛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气息微弱得几乎消失,嘴角再次溢出暗红的血沫,身体软软地瘫着,如同彻底死去。
“林师弟!”陈风心胆俱裂!
“林师兄!”苏小蛮带着哭腔扑过来。
赵胖子也踉跄着冲了过来,他抹了一把嘴角的血迹,脸色苍白,眼神却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他死死盯着林默那再次陷入深度昏迷的脸,又看了看那块彻底沉寂的石板,最后目光落在林默刚才抬起、此刻无力垂落的手掌上!
“刚才……那是什么?!”赵胖子声音嘶哑,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他……他引导了空间乱流?!他怎么可能……怎么可能知道那漩涡的薄弱节点?!”
陈风和苏小蛮也呆住了!刚才那电光火石间发生的一切,快得超出了他们的理解!他们只看到林默突然抬手,然后漩涡就崩溃了!
“是……是那个‘本子’?”苏小蛮小脸煞白,颤声问道。
赵胖子没有回答,他肥厚的胸膛剧烈起伏着,眼神复杂到了极点。他蹲下身,仔细检查林默的身体,眉头越皱越紧。林默的经脉损伤更加严重了,刚才那一下强行引导,如同在废墟上又引爆了一颗炸弹!但诡异的是,他体内似乎多了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坚韧的……空间能量残留?这能量残留不仅没有破坏他的身体,反而如同最精密的支架,暂时维系住了那些即将彻底崩溃的经络碎片!
“妈的……怪物……真是个怪物……”赵胖子喃喃自语,眼神中充满了探究、忌惮,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狂热!他猛地抬头,看向那块布满裂痕的石板,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心中滋生!
“胖子师叔!林师弟他……”陈风焦急地问道。
“死不了!”赵胖子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沉声道,“但必须立刻疗伤!你们俩,把他扶好!老子要用点猛药了!”
他不再犹豫,从怀中掏出几个玉瓶,倒出几颗散发着浓郁生机和狂暴能量的丹药,不由分说地塞进林默口中,同时双手抵住林默后心,磅礴精纯的木系灵力混合着药力,如同开闸的洪流,疯狂涌入林默体内!
这一次,他不再小心翼翼,而是带着一种近乎粗暴的决绝!他要强行修复林默的根基!他要看看,这个身怀惊天秘密的小子,到底能走到哪一步!那块石板……那诡异的传送……那精准到恐怖的空间引导……这一切,都指向一个他无法抗拒的诱惑——那本笔记背后的力量!
洞府内,药力翻腾,灵力激荡。林默的身体在赵胖子狂暴的灵力冲击下剧烈颤抖,如同暴风雨中的小船,随时可能倾覆。但他体内那丝微弱的空间能量残留,却在狂暴的药力和灵力冲刷下,如同最坚韧的锚链,死死地维系着最后的生机,并隐隐与胸口那道焦黑的疤痕……产生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共鸣。
而那块沉寂的石板,在无人察觉的角落,一道极其细微的、如同活物般的灰黑色纹路,正沿着焦黑的裂痕……缓缓蠕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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