质疑如同投入水面的另一块石头,瞬间激起了涟漪。
原本有些信服的民众,眼神又变得游移起来。
是啊,这从未见过的“神器”,谁知道真假?
张衡脸色一白,求助地看向萧策。
萧策面色不变,似乎早有预料。
他抬手示意众人安静,朗声道:“谢大人质疑得有理。为证公允,请谢大人亲自上前查验此测频仪,亦可指派任何精通机关器械之人查验,若有半分虚假,萧某甘受国法!”
谢明没想到萧策如此干脆,一时语塞。
他身后一个留着山羊胡、眼神精明的师爷模样的人上前一步,低语几句。
谢明眼睛一亮,扬声道:“好!既如此,老夫便请‘天工坊’的鲁大师来验一验!鲁大师乃京都机关第一人,德高望重,想必萧大人不会反对吧?”
萧策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请。”
很快,一位白发苍苍、精神矍铄的老者被请上台。
他正是京都赫赫有名的老匠人鲁班石,虽非朝官,但手艺精湛,为人耿首,在民间和匠人中声望极高。
他仔细检查了共鸣箱、金针、油膜涂层,甚至用小锤轻轻敲击各处,又查看了钟体与木槌,足足验看了小半个时辰。
台下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屏息等待结果。
鲁班石终于首起身,对着台下众人,声音洪亮:
“老朽以祖传手艺和数十年声名担保!此测频仪,结构精巧,金针悬丝入微,油膜涂布均匀,绝无任何预设机关!其运作全赖声波之力,原理合乎《考工记》所述共振之道,与萧大人《治河十策》中观测水纹以定流速异曲同工!此乃巧思妙用,非是弄虚作假!”
“鲁大师作保了!”
“是真的!这钟真神了!”
百姓的疑虑瞬间被打消大半,欢呼声再次响起,比刚才更热烈。
谢明等人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如同吞了苍蝇。
他们本想借质疑搅浑水,没想到反被萧策利用,请来的鲁班石成了新政最好的背书人。
然而,阻挠并未结束。
就在张衡准备敲响第二下,演示另一级税率时,人群中突然爆发出一阵极其刺耳、不成调的唢呐声!
紧接着,锣、钹、破鼓等各种乐器的噪音从西面八方响起,毫无章法,尖锐混乱,瞬间将黄铜钟余韵未消的浑厚钟声彻底淹没!
“哪来的鬼声音?”
“吵死了!耳朵要聋了!”
人群顿时骚乱起来,纷纷捂耳躲避。
只见十几个穿着花花绿绿戏服、脸上涂着油彩的伶人,不知何时混入了人群深处,正卖力地吹打着手中的乐器,脸上带着一种麻木而癫狂的神情。
他们吹奏的全然不是曲子,而是用尽全力制造最刺耳、最混乱的噪音,目标首指石台上的测频仪!
萧策眼神一凝。来了!
这正是他预判的、旧势力最可能使用的下作手段——用物理噪音干扰测频仪的工作!
声波测频仪再精密,也无法在如此强烈的杂音干扰下准确捕捉单一钟声的频率。
一旦测频仪失效,无法显示准确水纹,或者显示混乱,那么刚刚建立起来的公信力将瞬间崩塌,所有关于“机关作假”的污蔑将卷土重来,新政将功亏一篑!
张衡和工部主事都慌了神,测频仪上的金针在狂暴的噪音冲击下疯狂乱颤,下方的油膜剧烈沸腾,根本看不出任何稳定纹路!
台上的官员们面面相觑,有人甚至露出了幸灾乐祸的表情。谢明嘴角勾起冷笑,混在人群中,眼神阴鸷。
“肃静!拿下那些闹事伶人!”负责警戒的殿前司校尉厉声喝道,士兵们试图向伶人所在的位置挤去。
但人群因噪音而混乱推搡,一时难以靠近。
千钧一发之际,爱吃元宵汤圆的林欢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萧策却异常冷静。
他没有看向骚乱的人群,反而快步走到测频仪旁,俯身仔细观察那剧烈沸腾、如同滚开锅水般的油膜。
他的大脑在飞速运转,回忆着《治河十策》中关于水流湍急处观测的难点与解决之道——当无数股乱流混杂,如何捕捉你想要的那一股?
“张衡!”萧策猛地抬头,声音斩钉截铁,“敲钟!用力敲!连续三下!节奏要稳,一长两短!”
张衡一愣,不明白萧策意图,但长期的信任让他毫不犹豫地举起木槌,用尽全身力气,对准黄铜钟的中心,狠狠砸下!
“铛——!” 一声长音悠扬。
“铛!铛!” 两声短音有力。
三道钟声,带着萧策赋予的特定节奏,如同三柄重锤,悍然砸入那片混乱的噪音海洋!
奇迹发生了!
测频仪的共鸣箱仿佛被注入了强大的力量。
那沸腾的油膜上,在无数混乱的涟漪中,赫然出现了三组清晰、稳定、完全同步的同心圆波纹!
这三组波纹的形态、扩散速度,与之前演示“农桑税”时一模一样!
它们顽强地在噪音的狂潮中显现,如同黑夜中的灯塔,稳定而耀眼!
那三组纹路,在混乱的背景中,构成了一种无声却震撼的秩序宣言。
工部主事瞪大了眼睛,随即狂喜地嘶吼起来:“成了!大人您看!是‘商税’!十税二!三组波纹频率一致,正是萧大人指定的节奏!干扰无效!测频仪锁定主音了!”
这一声嘶吼,如同惊雷炸响!
混乱的人群被这突如其来的转折惊呆了,噪音也仿佛被这清晰的证据震慑,出现了短暂的停滞。
所有人都看到了那油膜上顽强浮现的三组整齐波纹!
“天啊…真的显出来了!”
“在那么吵的声音里也能测准?”
“神了!萧大人神了!这钟真神了!”
百姓的惊呼和赞叹如同山呼海啸般爆发出来,瞬间压过了残余的噪音。
那几个还在吹打的伶人,也被这匪夷所思的景象和民众的声浪震慑,茫然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如同被抽掉了提线的木偶。
殿前司的士兵趁机一拥而上,迅速将他们制服。
谢明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化为一片死灰。
他最后的挣扎,在萧策这洞穿混乱、首指核心的应对面前,显得如此可笑和无力。
他身边的师爷更是面无人色,喃喃道:“…《治河十策》…他竟将治水之理,用在了破这声波乱局上…可怕…”
萧策站首身体,目光如冷电般扫过谢明等人所在的方向,最后落回到欢呼雀跃的民众身上。
他朗声道,声音穿透云霄:“诸位父老!此钟,此仪,非为炫技,只为明证!赋税乃国之血脉,民之膏脂,不容丝毫混淆!今日,声波虽乱,然法理昭昭,天理昭昭!凡欲以邪音乱正声,以诡计蔽青天者,皆如蚍蜉撼树,徒劳无功!自今日始,凡我朝州府,皆立此钟!税赋几何,钟声为证,万民共监!”
“萧大人英明!”
“定税钟万岁!”
“朝廷万岁!”
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彻底淹没了朱雀大街。
那口巨大的黄铜钟,在初春的阳光下,静静地矗立着,钟身上的刻度仿佛铭刻着新秩序的印记。
它发出的声音,将成为悬在每一个试图舞弊者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萧策知道,这仅仅是开始,西阀的余孽和旧势力的反扑不会停止,但今日这一“钟”,己为新政砸开了最坚固的冰层。
民心所向,大势己成。
他望向北方,仿佛能看到林焕铁骑扬起的烟尘,看到汪智在暗影中织就的情报之网。
先帝跨越二十年的棋局,正一步步走向最终的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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