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城监狱里，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
温言被推搡着踉跄几步，一眼就看见了角落里的张文轩。
他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嘴角还挂着血丝，显然是刚“享用”过一顿拳脚。
“嫂子！”
张文轩看见她，猛地从地上弹起来，急得在原地首转圈。
“你怎么这么傻？你根本不用进来的！”
“进来了，也就进来了。”
温言的反应却出奇的平静，她走到墙角，挨着冰冷的墙壁坐下，甚至还拍了拍身边的灰尘。
这份冷静，让张文轩更加狂躁。
“至少，我能见到临城了。”她轻声说，像是在安慰自己。
“见到又有什么用！”张文轩一拳砸在土墙上，震落一片尘土，“明天一早就要押我们去省城，那里就是阎王殿！我一个人死就算了，干嘛要拖上你！”
温言没有再说话。
她只是静静地坐着，听着牢房外士兵们杂乱的脚步声和粗俗的谈笑声，仿佛那些都与她无关。
夜，前所未有的漫长。
天刚蒙蒙亮，沉重的铁锁“哗啦”一声被打开。
“出来，上路了。”
几个士兵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看他们的眼神，就像在看两块会走路的死肉。
温言和张文轩被戴上沉重的镣铐，押出牢房。
外面，一辆简陋的囚车己经等着了。
“上车！”
士兵粗暴地将他们推了上去，车门在身后重重关上。
马车开始行驶，在颠簸中向着省城的方向而去。
温言透过车窗的缝隙，看着县城的轮廓越来越小，最终化作一个模糊的黑点。
这里，可能再也回不来了。
小雯……她现在应该还在梦里吧？
醒来后发现妈妈不见了，她会哭成什么样？
“嫂子，你在想什么？”张文轩的声音有些沙哑。
“想小雯。”温言收回视线，目光落在自己被镣铐锁住的手上，“也想临城。”
马车颠簸了一整天，在傍晚时分终于抵达了省城。
省城远比县城繁华，街道宽阔，楼阁高耸，路上的行人衣着光鲜。
可这一切的繁华，都与他们无关。
囚车径首驶向城西，那里有一座被高墙围起来的巨大建筑——省城监狱。
“下车！”
温言被士兵一把拽下马车，脚刚沾地，视线就被不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牢牢吸住。
霍临城。
他就站在监狱的大门口，身上穿着灰败的囚服，整个人瘦了一大圈，下巴上冒出青黑的胡茬。
可那双眼睛，穿过暮色，依旧明亮得像两把刀子。
“临城！”
温言喉咙一紧，想也不想地就要冲过去，却被身旁的士兵死死按住。
“不许动！”
霍临城看见她的瞬间，那双明亮的眼睛里仿佛燃起了大火，脸色瞬间铁青。
“温言！谁让你来的？滚回去！”
他的怒吼声嘶力竭，不是责备，而是源于最深的恐惧。
“我来看你。”
温言隔着几步的距离，贪婪地看着他，声音不大，却很清晰。
“你的胡子该刮了，看着都扎人。”
一句寻常的家常话，瞬间击溃了霍临城所有的伪装，他眼眶骤然红了。
“你不该来的……”
“我说过，我们是一家人，”温言一字一句，“要死，就一起死。”
“别说胡话！”
霍临城想冲过来，却被两个士兵死死架住。
“都给我老实点！”
他们被粗暴地分开，押往不同的方向。温言被关进女牢，霍临城和张文轩则被推进了男牢。
一堵厚厚的墙，隔开了两个世界。
第二天一早，法庭之上。
温言被安排在旁听席，看着被告席上的霍临城和张文轩。
审判长面无表情，检察官则一脸志在必得。
“霍临城，你可认罪？”
“我没有叛乱。”霍临城站了起来，身姿笔挺，“我所做的一切，皆为百姓。”
“百姓？”检察官发出一声嗤笑，拿起一份文件，“那你私自招兵买马，意图何为？”
“那是为了剿匪，维护地方治安。”
“维护治安？”检察官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从一堆证物中抽出一张图纸，“那这份军事地图，你又如何解释？”
温言认得，那正是从霍府书房搜走的图纸。
霍临城看了一眼，嘴角竟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
“检察官大人，那是我为县城新规划的排污管道图。当然，如果您非要说我家后院茅厕的位置也属于军事机密，那我也无话可说。”
旁听席上传来几声压抑不住的窃笑，又在审判长法槌的重击下瞬间消失。
检察官的脸涨成了猪肝色，又猛地甩出一封信：“这封你与张文轩的通信，里面明确提到了反叛计划，你作何解释！”
“伪造的！”张文轩怒吼，却被士兵用枪托狠狠砸了一下后背，闷哼一声。
“我要求传唤证人！”霍临城的律师站了起来，“我们有证人可以证明被告的清白！”
“证人？”检察官慢悠悠地翻了翻卷宗，笑得像只狐狸，“哦，你说的是那个粮店的王老板吧？真不巧。”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享受着众人悬着心的表情。
“他昨天晚上喝多了，不小心失足掉进河里淹死了。唉，真是个意外啊。”
“意外”两个字，他说得意味深长。
法庭里一片死寂。
温言的心，也跟着沉入了无底的深渊。
“现在，本庭宣布判决。”
审判长站了起来，声音冰冷地回荡在法庭里。
“被告人霍临城，叛乱罪名成立，判处死刑，立即执行！”
“被告人张文轩，同谋罪名成立，判处死刑，立即执行！”
“被告人温言，包庇罪名成立，判处有期徒刑十年。”
法槌重重落下。
一切都结束了。
“临城！”
温言想要冲过去，身体却像被钉在椅子上，动弹不得。
霍临城被士兵拖着往外走，他猛地回头，深深地看了她最后一眼。
那眼神里没有不舍，没有悲伤，只有一道燃着烈火的命令。
“照顾好小雯……为我……活下去！”
这是他留给她的最后一句话。
一个小时后，法庭之外，响起了两声沉闷的枪响。
一前，一后。
温言坐在冰冷的椅子上，一滴眼泪都没有。
心口的位置空了，被呼啸的冷风填满。
活下去。
他要她活下去。
这比让她去死，要残忍一百倍，一千倍。
温言缓缓握紧了拳头，冰冷的镣铐硌得掌心生疼。
结束了？
不。
这只是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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