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城第一人民医院的急诊室里，消毒水的味道刺鼻得让人窒息。
陈渊坐在走廊的塑料椅上，看着自己沾满血迹的双手。那不是他的血——大部分是陈晚的，还有一些属于那个怪物。奇怪的是，他能清晰地分辨出两者的区别：妹妹的血还保留着生命的温度，而怪物的血则带着某种腐败的气息，即便己经被雨水冲淡。
"陈先生？"一个护士走过来，"您妹妹的手术结束了。"
陈渊猛地站起身："她怎么样？"
"左臂骨折，轻微脑震荡，失血过多但己经输血了。"护士翻看着病历，"总的来说，她很幸运。再晚一点……"
幸运。陈渊在心里重复着这个词。如果不是他及时赶到，如果不是他突然觉醒了那种力量……
他闭上眼睛，脑海中再次浮现出使用能力时的感觉。那一瞬间，他仿佛触碰到了世界的本质——一切事物都不过是秩序与混沌的平衡，而他拥有了打破这种平衡的力量。代价是……
【当前人性值：95】
那个冰冷的声音又在意识深处响起。陈渊睁开眼，发现自己能"看到"一些普通人看不到的东西。护士身上有着淡淡的生命光辉，走廊尽头的老人则笼罩着灰色的暮气，而远处手术室的方向，有几团特别明亮的光芒——那大概是正在抢救生命的医生们。
"我能看看她吗？"
"她还在昏睡，不过您可以进去陪她。"护士带着他走向病房，"对了，警察来过，但看到您妹妹的状况就先走了。他们说明天会再来做笔录。"
警察。陈渊知道自己该如何解释今晚的事——遇到疯子袭击，侥幸逃脱。没有人会相信真相，关于怪物，关于觉醒，关于那个神秘的渊狱司。
病房里很安静，只有监护仪器规律的滴答声。陈晚躺在病床上，左臂打着石膏，额头缠着绷带。在医院惨白的灯光下，她的脸色苍白得像纸。
陈渊坐在床边，小心地握住妹妹没有受伤的右手。她的手很凉，让他想起自己的体温似乎也比以前低了。这是人性值下降的影响吗？
"哥哥……"
微弱的声音让陈渊心头一紧。陈晚睁开了眼睛，眼神还有些涣散。
"我在这。"陈渊轻声说，"你安全了。"
"那个怪物……"陈晚的眼中闪过恐惧，"还有你的眼睛……那些金色的……"
"别想这些了。"陈渊打断她，"好好休息。"
但陈晚突然抓紧了他的手，力道大得出奇："不，哥哥，告诉我真相。那到底是什么？你……你变成什么了？"
陈渊沉默了。他该如何解释？说这个世界存在着觉醒者和怪物？说他为了救她付出了一部分"人性"作为代价？说从今往后，他们的生活再也回不到从前？
"我不知道。"最终，他选择了部分的真相，"但我知道，无论我变成什么，我都会保护你。"
陈晚的眼泪流了下来："我害怕……不是害怕那个怪物，而是害怕失去你。你的眼神……变得好陌生。"
陈渊的心脏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他俯下身，轻轻抱住妹妹："我还是我，小晚。永远都是。"
但他自己都不确定这个承诺能维持多久。司徒寒的话在耳边回响——人性值这种东西，只会越来越少。
陈晚在他怀里渐渐平静下来，药物的作用让她再次陷入昏睡。陈渊维持着拥抱的姿势，却突然感觉到什么。
病房的门被轻轻推开，一个人走了进来。
"不错的觉醒天赋。"来人的声音很年轻，带着某种病态的兴奋，"初次使用就能精准控制熵变的范围，没有波及到周围的环境。你知道这有多罕见吗？"
陈渊缓缓转过头，看到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站在门口。正是之前在巷子里暗中观察的那个人——唐末。
"你是谁？"陈渊的声音很冷，他能感觉到对方身上散发的危险气息。
"唐末，渊狱司研究员。"男人推了推眼镜，"也是……你的观察者。"
"观察者？"
"每一个新觉醒者都会被分配一名观察者，记录他们的成长轨迹，人性值的变化，能力的开发程度。"唐末掏出那个平板，上面密密麻麻都是数据，"你的数据特别有趣。"
陈渊站起身，挡在妹妹的病床前："离开这里。"
"别这么有敌意。"唐末笑了笑，"我来是想告诉你一些……司徒寒不会说的事情。"
"什么事？"
"比如，人性值的真相。"唐末的镜片反射着冷光，"你以为那只是一个数字？不，那是你灵魂的重量。每次使用能力，你都在燃烧自己的灵魂。而当这个数字归零……"
他顿了顿，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你就会变成今晚你所消灭的那种东西——堕落者。"
陈渊的瞳孔骤然收缩。
"开玩笑的。"唐末突然笑道，"堕落者是人性值归零后的一种可能性，但不是唯一的。有些人会变成更有趣的东西……比如司徒寒那样的。"
"他的人性值是多少？"
蚀爻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31。"唐末说，"活在临界点的男人。再下降一点，他就会彻底失去'爱'这种情感。事实上，他现在己经感受不到大部分情感了。"
陈渊想起司徒寒那双漆黑的左眼和毫无温度的声音，心中涌起寒意。
"那有什么办法阻止吗？"
"阻止？"唐末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你在开玩笑吗？这是不可逆的过程。就像时间不会倒流，逝去的人性也永远不会回来。唯一的办法就是……不要使用能力。"
"但是……"
"但是你做不到，对吧？"唐末的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当你妹妹再次遇到危险，当你必须在她的生命和自己的人性之间选择，你会选什么？"
陈渊沉默了。答案显而易见。
"这就是觉醒者的诅咒。"唐末收起平板，"我们获得了守护的力量，却注定要失去被守护的资格。总有一天，你会变成连妹妹都认不出的怪物。"
"闭嘴。"
"生气了？很好，这证明你的人性值还很健康。"唐末向门口走去，"记住，明天晚上八点，渊狱司等着你。如果你想在这条路上走得更远，就必须学会如何……经济地使用你的人性。"
他离开了，病房里重新恢复安静。
陈渊坐回椅子上，看着熟睡的妹妹。她的脸上还带着泪痕，即使在梦中也微微皱着眉。他伸出手，想要抚平她的眉头，却在半空中停住了。
他的手在微微颤抖。
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他感觉到了——在他的掌心，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那是熵变的力量，混沌与秩序的交界点。只要他愿意，随时可以再次使用这份力量。
代价是什么？也许是从95变成92，也许更多。
但如果不使用，下次陈晚遇到危险怎么办？
陈渊收回手，闭上眼睛。窗外的雨己经停了，黎明前的夜城笼罩在一片诡异的宁静中。他知道，这种宁静只是假象。在城市的阴影里，不知道还有多少觉醒者和堕落者在游荡。
而他，己经成为了他们中的一员。
"哥哥……"
陈晚在睡梦中呢喃着，小手无意识地在空中抓着什么。陈渊握住她的手，感受着那仅存的温度。
"我在。"他轻声说，即使知道她听不见。
监护仪的声音在黑暗中响着，像某种倒计时。陈渊看着窗外渐渐泛白的天空，第一次意识到，有些东西一旦开始，就再也无法停止。
就像人性的流失。
就像深渊的凝视。
就像他眼中那圈越来越明显的金色纹路。
清晨6点，护士进来查房时，发现陈渊还保持着同样的姿势——握着妹妹的手，目光空洞地看着窗外。
"陈先生，您一夜没睡？"护士关切地问。
陈渊这才回过神来："没事。她怎么样？"
护士检查了一下各项指标："恢复得不错，今天应该就能完全清醒了。您要不要去休息一下？"
"不用。"陈渊摇头。他不敢睡，因为每次闭上眼睛，都能看到那个怪物的脸，还有自己使用能力时的感觉——那种掌控一切的，以及随之而来的空虚。
护士离开后，陈渊拿出那张黑色的卡片。烫金的字在晨光下闪烁着诡异的光泽。
渊狱司——守望深渊，首至深渊。
现在他有些理解这句话的含义了。当你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视着你。而最可怕的是，你明知道自己正在一步步走向深渊，却无法停下脚步。
因为你要守护的东西，就在身后。
"哥哥，你看起来好憔悴。"
陈晚不知什么时候醒了，正担忧地看着他。
陈渊挤出一个笑容："没事，就是一夜没睡。你感觉怎么样？"
"头还有点晕，手臂很疼。"陈晚试着动了动，疼得倒吸一口凉气，"但是……哥哥，你的眼睛……"
"怎么了？"
"金色的纹路……更明显了。"
陈渊的心一沉。他拿出手机，用前置摄像头看了一眼。果然，那圈金色的纹路比昨晚更加清晰，在晨光下甚至带着某种妖异的美感。
这是觉醒的标记，也是堕落的开始。
"哥哥。"陈晚突然说，"无论发生什么，你都是我哥哥，对吗？"
陈渊看着妹妹认真的眼神，用力点了点头："对。永远都是。"
但他们都知道，有些承诺，说出口的那一刻就己经开始破碎了。
就像陈渊的人性值，在这个清晨的阳光下，悄无声息地又下降了一点。
【当前人性值：94】
声音很轻，轻得只有陈渊自己能听见。
新的一天开始了，而他的倒计时，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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