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昱盯着满地狼藉的衬衫格子裤，后槽牙咬得发酸。
昨晚那抹淡红的胎记还在镜子里晃，此刻苏九儿正拎着他洗得发白的灰T恤，珠钗在晨光里一跳一跳："夫君，你这些衣裳比城隍庙老墙皮还旧。"
"我穿得好好的。"他弯腰捡毛衣，指尖刚碰到袖口就被苏九儿抽走。
女鬼晃着那件皱巴巴的灰T恤，发间飘出若有若无的檀香："你不想让王阿姨说你屋里藏女鬼，总得穿得像个正常人吧？"她忽然凑近，眼尾上挑的红痣几乎要蹭到他鼻尖，"再说了——"声音甜得发黏，"我家夫君生得这样好看，穿红衬衫配后颈的蝴蝶印子，该多招眼？"
赵昱的耳尖"腾"地烧起来。
他后退半步撞在沙发扶手上，喉结动了动："我、我衣柜锁着呢......"
"夫君的锁头，还没我指甲盖硬。"苏九儿歪头笑，发间银铃轻响。
她蹲在地上把皱巴巴的衣服堆成小山，月光白的裙角扫过他的鞋尖，"商场十点开门，再磨蹭可就抢不到新到的红衬衫了。"
赵昱看着她叠衣服时的指尖——那指甲盖泛着珍珠似的柔光，哪像能撬锁的？
可衣柜确实敞着，他的秋衣秋裤正歪在绿萝盆旁边。
他摸了摸腕上那道和皮肤融为一体的红绸，忽然想起昨晚拜堂时苏九儿说的"生死契"。
"就买一件。"他声音发闷，弯腰捡起滚到茶几底下的袜子，"买完立刻回家。"
"三件！"苏九儿跳起来，发间珠钗撞出清脆的响，"红衬衫、蓝毛衣、黑裤子，夫君穿这三套准好看！"她不由分说拽住他胳膊往门口拖，赵昱的拖鞋都差点甩飞，"快走快走，再晚电梯该被王阿姨占了！"
楼道里果然传来"叮"的一声。
赵昱刚把钥匙插进锁孔，就听见隔壁门"吱呀"开了条缝。
王阿姨的老花镜片闪着光："小赵啊，这是要出门？"
苏九儿立刻挽住他胳膊，脑袋往他肩头一靠："阿姨早呀，我和表哥去商场买冬衣～"她仰起脸笑得甜，"上次您送的酱菜可香了，表哥天天念叨呢。"
赵昱的胳膊僵得像根木棍。
王阿姨的目光在两人交叠的手上扫了两圈，嘴角慢慢翘成月牙："小两口真会挑日子，今天商场有满减呢。"她关门前又补了句，"记得给你对象买条围巾，看这小身板儿，怪怕冷的。"
电梯门"叮"地开了。
赵昱被苏九儿推进去，后背抵着冰凉的金属墙，耳尖还烧得厉害。
他低头盯着自己被攥得发红的手腕，小声说："你、你刚才叫我表哥......"
"不然叫夫君？"苏九儿歪头看他，发间银铃随着电梯上升轻晃，"王阿姨要是知道我是鬼，今晚就能把玄都晚报的记者堵在你门口。"她忽然凑近他耳边，温热的吐息扫过耳垂，"再说了——"尾音轻轻上扬，"我叫你表哥，你心里不高兴？"
赵昱的喉结动了动。
电梯到一楼时他几乎是逃出去的，冷风灌进领口，才把那点发烫的情绪压下去。
商场离小区只有两条街。
赵昱走得飞快，鸭舌帽压得低低的，帽檐几乎要碰到鼻尖。
苏九儿却像只雀儿，蹦蹦跳跳地拽着他胳膊晃："夫君看那边，那家店的橱窗有红衬衫！"她指的方向，玻璃橱窗里模特穿着件酒红色衬衫，领口微敞，露出锁骨。
"不、不买那个。"赵昱加快脚步，却被苏九儿拽得踉跄，"太、太艳了......"
"夫君的后颈有蝴蝶胎记。"苏九儿突然松开手，绕到他面前倒退着走，"我昨晚在镜子里看见的，粉粉的，像朵开在雪地里的花。"她眼睛亮晶晶的，"配红衬衫最好看了，别人看不见，我看得见。"
赵昱的脚步顿住。
他想起昨晚换睡衣时，镜子里映出的不是自己的后背，而是个穿着古装的男人——后颈确实有块蝴蝶形状的淡红胎记。
苏九儿当时就贴在他身后，指尖轻轻碰了碰镜子里的胎记，说："这是我给你点的守魂印，百年了都没淡。"
"就、就买一件。"他声音发虚，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不能再多。"
苏九儿立刻笑开了，拽着他往店里跑。
黄山秋梦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路过儿童区时，一个穿蓝色羽绒服的小男孩突然扑过来，拽住他的衣角。
赵昱被吓了一跳，低头就看见张苍白的小脸——孩子的眼睛灰蒙蒙的，像蒙了层雾，嘴唇乌青。
"叔叔......"小男孩的声音细得像蚊子叫，"叔叔帮我......"
赵昱的阴阳眼突然发烫。
他蹲下来，刚要问"帮什么"，手腕就被苏九儿紧紧攥住。
女鬼的指尖冷得像冰，力气大得惊人："走。"她几乎是把他拖走的，赵昱踉跄两步，回头时看见小男孩站在原地，眼睛里的雾气正在消散。
孩子眨了眨眼，"哇"地哭出来，往商场门口跑。
"那孩子......"赵昱刚开口，苏九儿就打断他："试衣服去。"她的声音里带着少见的紧绷，拽着他的手劲大得能掐出红印。
试衣间里，赵昱对着镜子扯了扯红衬衫的领口。
衬衫是苏九儿硬塞给他的，酒红色衬得他耳尖更红。
他正想脱下来，就听见门外苏九儿喊："夫君，转个圈！"
他磨磨蹭蹭转了半圈，镜子里映出苏九儿趴在试衣间门上的脸。
女鬼托着下巴笑："好看！"她指尖敲了敲玻璃，"再买条黑裤子，这套配你新写的《凶宅笔记》封面正好。"
赵昱的手机在兜里震动。
他掏出来看，是编辑发来的消息："夜巡老师，网剧选角定了苏晚演女主，她刚发微博说读过您的书！"他刚要回"知道了"，苏九儿突然从他身后探过头："苏晚？"她的声音突然冷下来，"那名字我听过。"
赵昱被吓了一跳，手机差点掉地上。
他转身时撞在试衣间墙上，苏九儿己经退开两步，又恢复了笑嘻嘻的模样："走呀，去结账！"
收银台前排着队。
赵昱攥着三张票据，手心全是汗。
收银员是个扎马尾的姑娘，扫完码抬头笑："你们是情侣吧？
真般配。"
"我们是......"
"当然是啦～"苏九儿突然搂住他脖子，下巴搁在他肩头，"他是我老公～"
赵昱的大脑"嗡"地炸开。
他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喉结动了动，结巴得厉害："我、我是她......"
"表哥～"苏九儿眨眨眼，"刚搬来的表哥～"她冲收银员吐了吐舌头，"表哥社恐，您多担待呀～"
收银员笑得前仰后合："明白明白，我弟也这样。"她把袋子递过来时又补了句，"不过你们真像小两口，尤其是这红衬衫，衬得你对象脸好红。"
赵昱接过袋子的手在抖。
他几乎是逃着出了商场，冷风灌进领口，才让烧得发晕的脑袋清醒点。
苏九儿蹦蹦跳跳跟在他旁边，怀里抱着三个纸袋："夫君刚才的表情，比你写的'被狐妖缠住的书生'还好玩。"
"好玩个鬼。"赵昱压低鸭舌帽，加快脚步往小区走。
路过公告栏时，他突然顿住——一张寻人启事贴在最显眼的位置，照片上的小男孩穿着蓝色羽绒服，正是商场里拽他衣角的那个。
启事上写着："林小宇，6岁，11月12日在玄都商场走失，如有线索请联系......"
"夫君？"苏九儿轻轻碰了碰他手背。
赵昱盯着寻人启事上的照片。
小男孩在照片里笑得很开心，眼睛亮晶晶的，和商场里那个眼神呆滞的孩子判若两人。
他摸了摸自己发烫的眼皮——阴阳眼的灼痛又涌上来，像有人拿细针扎他的眼球。
"我想查查他。"他声音很轻，却很坚定。
苏九儿没说话。
她伸手把他被风吹乱的刘海理好，指尖的温度比刚才暖了些："好。"
楼道里的声控灯随着脚步声亮起。
赵昱刚走到三楼，就听见头顶传来"咚"的一声——像是铜锣被敲响的声音。
他抬头往上看，声控灯突然"滋啦"闪了两下，灭了。
黑暗里，隐约有唢呐声飘下来，混着女人的笑声："新郎官儿，该拜堂啦～"
赵昱的后颈突然发凉。
他摸向口袋里的红绸——那道和皮肤融为一体的印记，此刻正在发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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