蜃楼鬼市那影子在沙雾里晃晃悠悠，活像个漂在沙漠上的海市蜃楼。厉绝背着阿巫，玄重刀拖在沙地上划拉出老长一道印子，刀刃反着牌坊上那绿幽幽、一跳一跳的鬼火。
“这地儿的蚀气……浓得呛人！”小参从他衣襟里钻出个脑袋，叶子都蔫吧地卷着，“比铁矿镇那炉子还瘆得慌！”
厉绝没搭腔，只是把怀里那块镇魂符攥得更紧了些。巫族老头儿给的木头牌子这会儿正散着一股子暖意，勉强压着心口那蠢蠢欲动的蚀魂印。他能觉出来，这破黑市的每一块砖头缝儿里，都像是塞满了怨鬼的哭嚎。
门口杵着几个守卫，裹着铁皮镶边的黑袍子，腰上挂着骷髅头牌子。其中一个瞅见厉绝背上的阿巫，呲着一口黄黑牙就乐了：“哟呵，巫族的活崽子？这玩意儿可值钱！”
厉绝那条暗银色的铁胳膊“咔哒”一声绷紧了，手心里嵌的墨绿色晶石幽幽一闪。守卫脸上的笑立马僵住，识相地往边上一让：“进吧进吧……别闹事就成。”
鬼市里头比外头看着还闹腾。两边的铺子挂着人皮灯笼，摊子上摆的玩意儿就没一样正常的——血水泡着的眼珠子、噗通噗通跳的心脏、还在蛄蛹的怪虫子……穿得稀奇古怪的人挤来挤去，里头混着不少长兽耳朵的妖，还有披法袍的修士。
“他们……他们看人的眼神好吓人。”阿巫缩了缩脖子，小手死死揪住厉绝的衣角。
厉绝把他往身后挡了挡，眼刀子扫过人群。这些人里头，少说有一半脑门子上飘着股淡淡的黑气，铁定是被蚀气腌入味的“蚀仆”。人群里，几个穿白袍子的家伙格外扎眼，袍子角上绣着的血色骷髅头，跟蚀天教的徽记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跟紧了。”厉绝压低声音，加快脚步穿过主街。他能感觉到那几道白袍子的目光，跟针似的扎在后背上，心口的蚀魂印跳得越来越快。
市集正中央的空地上，戳着顶老大的血红色帐篷，帐篷尖上飘着面黑旗子，金线绣着个斗大的“拍”字。帐篷外面乌泱泱挤满了人，里头时不时爆出几声叫价。
“是这鬼市最大的拍卖行！”小参声音里透着股好奇劲儿，“听着像是在卖啥好东西。”
厉绝本来没想凑这热闹，可帐篷里飘出来的一句话，像钉子一样把他钉在了原地：
“下一件拍品——前·天行盟副帅，凌霜的遗物！青霜剑的剑穗！”
厉绝瞳孔猛地一缩！他拨开人群就往里冲！只见拍卖台中央的水晶罩子里，摆着个他再熟悉不过的淡青色剑穗！穗子尾巴上那颗珠子，边上还有个小豁口——那是当年他陪凌霜去铁匠铺磨剑，他自个儿不小心给磕的！
“起拍价，五十颗二阶魔核！”拍卖的是个瘦高个独眼龙，脸上挂着不怀好意的笑，“据说啊，拿着这玩意儿，能让蚀天教的追杀……网开一面！”
台底下“轰”地就炸了锅，叫价声此起彼伏。厉绝的手死死按在玄重刀柄上，指节捏得发白。蚀魂印在胸膛里擂鼓似的狂跳，那些封着的记忆碎片跟开了闸的洪水一样冲出来——月下凌霜舞剑的身影，剑穗拂过他手背那点痒丝丝的感觉，蚀天之刻她那身被血染透的白袍子……
“大个子！不对头！”小参突然尖叫起来，“那剑穗上的灵气是假的！是拿尸油调的障眼法！”
厉绝猛地一激灵！他运起灵力往左眼一灌——果然！水晶罩里的剑穗周围，缠着一层淡淡的黑气，正是蚀天教搞鬼用的幻术能量！
“下套呢。”厉绝的声音冷得像三九天冻硬的铁，“想用这玩意儿钓我出来。”
就在这当口，一个穿得跟个花公鸡似的中年胖子突然开腔：“两百颗！我出两百颗二阶魔核！”
全场瞬间安静了，都瞅着这胖子。胖子得意地一扬下巴，眼神儿还似有若无地往厉绝这边扫。
厉绝那条暗银胳膊“噌”地弹出三道骨刺！他认出来了——血钩帮的大当家！铁矿镇悬赏榜上见过这孙子的画像！
“看来蚀天教养的狗，不止一窝。”厉绝低哼一声，玄重刀缓缓出了鞘。
拍卖的独眼龙脸“唰”地白了：“你……你想干嘛？！”
厉绝压根没理他，一步一步就往拍卖台走。台下的人吓得首往后缩，帐篷角落猛地冲出几个白袍子，手里的骨杖“噗噗”喷出黑漆漆的火焰！
“拿下他！教主有令，要活的！”
厉绝一声冷哼，玄重刀抡圆了横扫出去！刀风裹着罡气，硬生生把那黑火劈散，顺带把台上的水晶罩子也砸了个稀巴烂！里头那假剑穗在刀风里“滋啦”一下化成一股黑烟，露出底下包着的一张黑黢黢的符纸！
符纸一沾地，“轰”地炸开！无数条漆黑的锁链跟毒蛇似的从地底下钻出来，首扑厉绝的手脚——蚀天教的“锁魂阵”！
“哈哈！中计了吧！”血钩帮大当家笑得那叫一个得意。
厉绝嘴角却扯出一丝冷笑。他压根没去挣那锁链，反而把全身的灵力一股脑灌进那条暗银胳膊！手心那块墨绿晶石“嗡”地爆出刺眼的光芒！缠上来的锁链碰到这光，就跟雪见了火一样，“滋滋”地化成了黑粉！
“该……清场了！”
玄重刀再次挥出！血色帐篷的帆布“刺啦”一声被撕开个大口子，露出外面昏沉沉的天。厉绝整个人化作一道黑色的闪电，在白袍子和血钩帮喽啰中间穿梭！刀光每一次闪过，都带起一蓬血雨，溅得满地都是！
阿巫被他牢牢护在身后，小手紧紧攥着那块镇魂符。木牌散出的绿光撑起个罩子，把飞过来的血点子全挡在了外头。
当最后一个白袍子“噗通”栽倒，厉绝的目光，钉子似的钉在了瘫在地上的血钩帮大当家身上。刚才还得意忘形的家伙，这会儿抖得跟筛糠似的。
“说。”厉绝的刀尖抵着他喉咙，“谁指使的？”
大当家牙磕得咯咯响：“是…是蚀天教的右使…他说…说只要把你引出来…就能…就能拿到《蚀魔秘典》的残卷…”
“人在哪？”
“在…在鬼市地宫底下…那儿…那儿供着真家伙…”
厉绝没再废话，刀尖往前轻轻一送。转身看向帐篷外面，鬼市的街道己经空得吓人，只剩下风刮过空摊子的呜咽声。
“走。”厉绝背起阿巫，刚抬脚，眼角余光却瞥见帐篷最暗的角落里，杵着个人影。
那人穿了件洗得发灰的旧袍子，脸上蒙着块黑布，就露出来一双眼睛。那双眼睛……干净得不像话。他手里，捏着一枚真正的青霜剑穗！穗子上的珠子，在昏暗的光线里，泛着温润柔和的光。
那双眼睛……跟凌霜像极了！
厉绝心头猛地一撞！他没追上去。他知道，这人要真想见他，躲不掉。
“地宫口在哪？”厉绝的声音有点哑。
阿巫小手指了指帐篷正中间的地面：“那儿…下面…好多…好多喊疼的声音……”
厉绝低头看去。果然，地上有块不起眼的石板，上面刻着的鬼画符，跟铁矿镇那破熔炉上的一模一样。
他攥紧了玄重刀，那只独眼里只剩下破釜沉舟的决绝。管它下面等着的是刀山还是油锅，这趟，他非下不可。
为了《蚀魔秘典》，更为了……那渺茫得几乎看不见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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