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工城的后半夜，静得能听见青铜齿轮生锈的吱呀声。城主府西厢房里，烛火被穿堂风搅得晃晃悠悠，把念生的摇篮投在墙上，影子跟个张牙舞爪的怪物似的。
厉绝靠在门框上，玄重刀斜斜杵在地上，刀鞘磕着青砖，发出“咚、咚”的闷响，跟他的心跳一个节奏。原核那边暂时稳住了，但他总觉得心里发毛，像是有什么东西正顺着墙根往屋里爬。
“又哭了。”凌霜的莲体飘在摇篮边，根须轻轻拍着念生的背。小家伙从后半夜就没安生过，闭着眼睛哼哼，小脸皱成一团，手却死死攥着脖子上的金锁，指节都发白了。
“是不是饿了？”小炎端着刚热好的羊奶，火灵根在手心烘着，金晃晃的光把他的脸映得通红，“下午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闹起来了？”
影锋站在窗下，短刃在指间转得飞快，银丝时不时扫过窗纸，发出“沙沙”的轻响。他没说话，但盯着窗外的眼神跟鹰似的，显然也觉得今晚不对劲——自原核在坑底消停后，天工城的风就带着股子说不出的冷，刮在皮肤上跟小刀子似的。
厉绝刚要迈步过去看看，念生突然“哇”地一声哭开了，不是之前那种哼哼唧唧，是撕心裂肺的嚎，听得人头皮发麻。更怪的是，他攥着金锁的手猛地松开，小嘴一张一合，居然吐出了几个清晰的字：
“爹爹，冷……”
屋里瞬间静得落针可闻。烛火“噗”地跳了一下，墙上的影子像是被踩了一脚，缩成一团。
“他……他说话了？”小炎手里的羊奶差点泼出去，眼睛瞪得溜圆，“念生才多大啊，怎么会……”
凌霜的根须僵在半空，青莲子亮得吓人：“青莲子感觉到，是金锁在引他开口。”她的声音发颤，“那不是念生自己想说的，是……是金锁里的东西借他的嘴说的。”
“爹爹？”厉绝的眉头拧成个疙瘩，右眼的虚拟瞳孔里，金锁表面的纹路正在疯狂跳动，跟活过来的虫子似的，“他说的爹爹，是云青霄？”
话音刚落，念生脖子上的金锁突然“嗡”地一声，烫得跟块烙铁似的。小家伙疼得首蹬腿，哭声更响了。紧接着，一道血线顺着金锁的纹路渗出来，不是从念生身上来的，是金锁自己“流血”了！
“操！这玩意儿还会流血？”厉绝低骂一声，伸手想去摘金锁，刚碰到就被烫得缩回手，“妈的，邪门了！”
那血珠滴落在摇篮的锦褥上，没洇开，反倒跟长了腿似的，顺着褥子往地上爬。滴在青砖上的血珠“啪”地炸开，变成细细的血线，在地上绕来绕去，像是在画什么东西。
影锋的短刃突然出鞘，银丝缠向那些血线，想把它们割断。可银丝刚碰到血线就“滋啦”冒白烟，跟被强酸泼了似的，软塌塌地掉在地上。
“别碰！”厉绝一把拉住他，“这血有问题，像是……蚀主的精血，但又不太一样，带着点佛力。”
血线越画越快，在地上织成一张网。小炎举着火灵根凑近了看，突然“咦”了一声：“这纹路……看着眼熟啊，像是……像是天工城的地图！”
还真是。那些血线勾勒出的，分明是天工城的街道、城墙、五行符阵，连城主府的位置都标得清清楚楚。最显眼的是城中心那个大坑的位置，被血线圈了个红圈，旁边还画着个歪歪扭扭的箭头，指向城西的方向。
“那箭头指着哪儿？”小炎挠挠头，“城西不是只有些废弃的工坊吗？”
厉绝没说话，死死盯着那箭头的终点。血线在那里汇成一个小小的圆点，圆点中间，慢慢浮现出两个字——生门。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厉绝苍玄“生门？”影锋的声音难得带了点惊讶，“墨先生的图纸里提过，天工城有个隐秘的‘生门’，是危急时刻的逃生通道，可具体在哪儿，谁也不知道。”
“墨先生？”厉绝心里一动，蹲下身仔细看那“生门”周围的血线。那些辅助线的走向，那些细微的符文标记，跟他见过的墨衍自毁符阵的纹路几乎一模一样！
“这生门的位置，和墨先生当年在蚀天宫布的自毁符阵同源。”厉绝的声音沉得像块石头，“云青霄留下这金锁，不是为了让念生归位，是为了……指引我们找到这个生门？”
“可他为啥要绕这么大圈子？”小炎的火灵根晃了晃，“首接说不就行了？非要弄个金锁泣血，吓死人了。”
凌霜的根须轻轻点在“生门”的位置，血线突然亮了一下，映出一行更细的小字：“原核困，生门启，需以莲心、龙魂、赤子血为引。”
“莲心是青莲子，龙魂是阿绝的蚀魂印，赤子血……”影锋的目光落在念生身上，“是念生的血？”
念生像是听懂了似的，哭声渐渐小了，小手又抓住了金锁。这次金锁没再发烫，反而慢慢变凉，流血的纹路也一点点淡下去，最后恢复成普通金锁的样子，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
“他好像累坏了。”凌霜轻轻抚摸念生的额头，小家伙己经闭上眼睛，呼吸变得均匀，只是眼角还挂着泪珠，“青莲子说，金锁里的力量消耗太大，暂时不会再动了。”
厉绝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城西的方向。月光把那边的废墟照得发白，看着平平无奇，谁能想到那底下藏着“生门”？墨衍的自毁符阵，云青霄的金锁泣血，这俩老狐狸，居然早就把后手埋在了同一个地方。
“看来，我们得去城西转转了。”厉绝的玄重刀在手里转了个圈，刀身的黑龙纹闪了闪，“不管这生门后面藏着什么，是福是祸，都得去看看。”
影锋收起短刃，点了点头：“我去准备一下，墨先生的旧部里有个老工匠，当年参与过城西工坊的建造，或许知道些什么。”
小炎把羊奶放在桌上，挠挠头：“那念生怎么办？他刚才被吓得不轻……”
“我守着他。”凌霜的莲体轻轻覆在摇篮上，根须织成个小小的莲网，“青莲子能护住他，不会再让金锁乱来了。”
厉绝最后看了一眼地上的血迹。那些血线己经淡得快看不见了，但“生门”两个字像是刻在了他的脑子里，怎么也挥不去。他总觉得，这生门不只是个逃生通道那么简单，墨衍和云青霄都盯着的地方，藏着的恐怕是能决定天工城命运的东西。
窗外的风还在刮，带着城西废墟的尘土味。青铜齿轮的转动声里，好像混进了别的声音，细细听去，像是有人在远处敲鼓，一下，又一下，敲得人心头发紧。
厉绝知道，找到生门只是开始。那行小字里说的“莲心、龙魂、赤子血”，听着就不是什么容易凑齐的东西，尤其是念生的血——他真的要为了打开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门，让那么小的孩子流血吗？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按了下去。现在不是犹豫的时候，原核还在坑底虎视眈眈，蚀主的残念没消失，天工城的人还在等着他们找出路。不管前面是刀山还是火海，都得往前走。
他摸了摸腰间的玄重刀，刀柄的温度透过掌心传过来，让人稍微安心了点。转身往门口走的时候，眼角的余光瞥见念生的小手又攥紧了，不是攥着金锁，是攥着凌霜的一根根须，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这小家伙，恐怕也感觉到了什么。厉绝心里叹了口气，脚步坚定地走出了房门。城西的路，再难也得走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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