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工城的青铜齿轮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转得磕磕绊绊，发出的声音跟哭似的。城西那片废弃工坊前，青石板被撬得乱七八糟，露出底下黑黢黢的洞口，跟张等着喂东西的嘴。
厉绝踩着碎石往洞口走，玄重刀在手里颠了颠，刀柄上的汗渍被他蹭得发亮。身后跟着影锋和法莲，小炎抱着念生，凌霜的莲体飘在最后，根须时不时缠上旁边的石柱，像是怕被风吹散——从昨夜法莲在禅房出事，到现在找到这生门入口，才过了不到三个时辰，可每个人都熬得眼睛通红，像是打了好几场硬仗。
“真要进去？”影锋的短刃在洞口划了圈，带出串火星，“谁知道里面藏着什么，万一……”
“没有万一。”厉绝打断他，低头看了眼小炎怀里的念生。小家伙不知怎的特别精神，小手抓着脖子上的金锁，笑得口水首流，“云青霄的信，小参的话，还有这金锁，都指着这儿。就算是刀山火海，也得闯。”
法莲往前站了站，左臂的晶化被她用绷带缠得紧紧的，菩提串在指尖转得飞快：“我跟你们一起。”她的声音还有点哑，昨天在禅房的事像块石头压在心里，但眼神里的光己经回来了，“那黑衣人说的‘天工城之巅’，说不定就在里面。”
影锋还想说什么，被厉绝一个眼神打住了。他知道法莲的性子，决定的事八头牛都拉不回来，更何况现在这种时候，多个人多份力。
“小炎，你带着念生守在外面。”厉绝把玄重刀插进洞口的缝隙里，使劲一撬，“听见里面有动静，就用火灵根烧洞口的符文，别进来。”
“为啥？”小炎急了，火灵根在掌心亮起来，“我也能帮忙！”
“听话。”凌霜的根须轻轻碰了碰念生的脸，“你得看好他，他比我们都重要。”
小家伙像是听懂了，抓着小炎的衣服咿咿呀呀地叫，脖子上的金锁突然发烫，在阳光下闪了闪。
洞口被撬开的瞬间，一股凉气“呼”地涌出来，带着股子铁锈和莲花混合的怪味。里面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只有厉绝右眼的虚拟瞳孔能看清点东西——是条往下的石阶，陡得厉害，壁上刻满了符文，跟之前在机关总闸图上看到的一模一样。
“以莲心为引，龙魂为锁，赤子血开闸……”厉绝念叨着云青霄信上的话，转头看向凌霜，“你的莲心……”
“准备好了。”凌霜的莲体往前飘了飘，眉心的青莲子亮得像颗小太阳，根须顺着石阶往下探，“青莲子能感觉到下面的能量，跟我的莲体同源。”
影锋突然按住念生的小手，从怀里掏出把小刀：“来吧，快点结束。”他的手有点抖，毕竟是要在婴儿指尖划口子，可现在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小炎把念生抱得更紧了，眼圈红红的：“轻点啊。”
影锋的刀刚碰到念生的指尖，金锁突然“嗡”地一声亮了，一道红光顺着念生的胳膊缠上小刀，刀尖自己往指尖上凑了凑，轻轻划了道口子。血珠冒出来的瞬间，金锁像饿极了似的，“嗖”地一下就把血吸了进去，锁身上的“霄”字突然凸起来，在石壁上投下道影子，正好罩住那些符文。
“咔啦——咔啦——”
石阶突然自己动了，像齿轮似的往下转，壁上的符文一个个亮起来，在半空中织成道光门，上面写着个大大的“生”字。
“还真开了。”小炎看得眼睛都首了。
厉绝回头看了他们一眼，玄重刀一挥：“走！”
几个人跟着光门往下走，石阶转得越来越快，风声在耳边呼呼响。凌霜的根须缠在每个人手腕上，青莲子的光护住他们，免得被石壁上的符文误伤。法莲走在中间，菩提串的金光忽明忽暗，偶尔抬头看看上面，像是在担心什么。影锋殿后，短刃时刻戒备着，耳朵贴在石壁上听动静。
不知转了多少圈，石阶突然平缓下来，眼前豁然开朗——是个巨大的地宫，比上面的五行符阵大了好几圈，正中央悬着个发光的东西，看不清是什么，周围绕着无数根锁链，链身上刻满了蚀主的咒文，却透着股子佛力的清苦味。
“这是……天工城的核心？”法莲的声音有点发颤，“墨先生的图纸里，根本没提过还有这么个地方。”
厉绝没说话，虚拟瞳孔里看得清楚，那些锁链都连着上面的青铜齿轮，地宫顶上的符文正在慢慢转动，组成一个巨大的阵图，跟云青霄信里的“蚀神大阵”一模一样。
“小心！”影锋突然喊了一声，短刃劈向厉绝身后。
一团黑气从石壁里钻出来，化成只爪子抓向凌霜的莲体。厉绝的玄重刀回劈，金黑刀气把黑气劈成两半，可那黑气落地又化成无数小虫子，往他们脚边爬。
“是蚀主的残念。”凌霜的根须往地上一扫，青莲子的光把虫子烧成了灰，“他知道我们来了。”
话音刚落，地宫中央那个发光的东西突然亮得刺眼——是原核！比在坑底看到的大了好几圈，红得像团血，表面的血管状纹路突突地跳，每跳一下，周围的锁链就收紧一分，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像是在磨牙。
“不好！它在吸大阵的能量！”法莲的菩提串突然指向地宫顶，“那些符文……在往原核里灌力！”
厉绝刚想冲过去，原核突然“嘭”地炸开，红光瞬间铺满整个地宫。他只觉得一股巨力把自己往后推，撞在石壁上，五脏六腑都像移了位。再抬头时，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原核的红光里伸出无数根触须，像毒蛇似的缠向小炎怀里的念生！
“念生！”凌霜的根须疯了似的往那边冲，可被红光挡在半空中，根本过不去。
小炎的火灵根猛地炸开，金色的火焰形成个罩子护住念生，可那些触须像不怕烧似的，硬生生往里面钻。影锋的银丝缠上去，被触须烧得滋滋冒烟。法莲的佛力凝成面墙，刚碰上就被红光融成了水。
“没用的……”原核里传来蚀主的声音，带着股子得意的笑，“他本就是为我而生，这是宿命……”
触须突然收紧，像拔萝卜似的把念生从火罩里拽了出来，往原核的红光里拖。小家伙不哭也不闹，眼睛睁得大大的，小手还抓着金锁，金锁的红光和原核的红光缠在一块儿，像两条拧巴的蛇。
“放开他！”厉绝的玄重刀插进地里，蚀魂印的力量全灌了进去，刀身的黑龙纹活过来似的，张着嘴就往触须上咬。可触须太多了，咬断一根又冒出来十根，根本挡不住。
他眼睁睁看着念生被一点点拉向原核，看着小家伙的小脸越来越白，看着金锁上的“霄”字慢慢淡下去，心里像进把烧红的刀子。
“合一之时！”
蚀主的声音在地道里回荡，原核的红光突然暴涨，把念生整个吞了进去。
就在念生被吞没的瞬间，地宫顶的“蚀神大阵”突然亮了，符文的光芒顺着锁链往下流，与原核的红光混在一块儿，在地宫中央形成个巨大的漩涡，漩涡的另一端，隐约能看到片漆黑的水域，泛着腥臭的气——是九幽冥泉！
能量通道，成了。
厉绝的玄重刀“哐当”掉在地上。他看着那个漩涡，看着原核表面慢慢浮现出念生的小脸，看着周围的蚀主残念欢呼雀跃，脑子里一片空白。
影锋扶着被震倒的法莲，银丝握得死紧，指节都白了。凌霜的莲体透明得快要看不见，根须垂在地上，像朵被踩烂的花。
“阿绝……”凌霜的声音轻得像叹息。
厉绝没听见。他只是盯着原核，盯着那上面念生的小脸。小家伙的眼睛还睁着，好像在看他，又好像什么都没看。
金锁的红光，原核的红光，大阵的金光，九幽冥泉的黑气……所有东西都搅在一块儿，在天工城的核心里翻腾，像一锅煮开的烂粥。
他知道，真正的硬仗，现在才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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