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沉的视线掠过若素因咳嗽而泛红的眼尾，掠过她交叠在身前、因佣人话语而微微收紧的、骨节泛白的手指，最后，掠过她那身洗得发白却异常整洁的旧裙子，以及裙摆下隐约可见的、缠着廉价纱布的纤细脚踝。
他什么也没说。没有追问，没有反驳，甚至没有再看那半片染血的指甲一眼。他只是极其轻微地点了下头，动作幅度小得几乎看不见，随即转身，高大的身影带起一阵冷风。
“收队。”低沉的声音简洁地穿透了室内的嘈杂。
训练有素的警员立刻停止搜索，迅速而无声地退出这狭小破败的空间。于一楠走在最后，经过门口时，脚步似乎顿了一下。
他没有回头，但若素能感觉到，一道冰冷而锐利的目光，如同无形的探针，在她低垂的颈项和完美无瑕的指甲上，再次短暂地停留了一瞬。
沉重的脚步声迅速远去，连同那些红蓝闪烁的警灯光芒，一起消失在通往主楼的方向。
佣人们见警察走了，对着杂物间方向撇撇嘴，又幸灾乐祸地议论了几句“扫把星”、“活该”，才三三两两地散去。
杂物间的破门被风带上，发出“吱呀”一声轻响，隔绝了外面残留的喧嚣和鄙夷。
昏暗的光线里，若素缓缓抬起了头。脸上那层脆弱不堪的红晕和惹人怜惜的咳嗽瞬间消失无踪，仿佛从未存在过。
那双沉静的眼眸里，此刻只剩下冰冷的、深不见底的平静，像暴风雨过后凝结的寒冰。她走到那扇积满灰尘的窄小窗前，指尖拂过窗台边缘，那里，于一楠曾捻起过一丝若有若无的铁锈色粉末。
她的唇角，极其缓慢地向上弯起一个弧度。不再是伪装出的脆弱弧度，而是一种冰冷的、带着一丝嘲弄的、掌控一切的微笑。
……
入夜。
城市另一端，“云巅”拍卖行。与若家祖宅的破败阴冷、警局档案室的枯燥压抑截然不同。
这里是云端之上的浮华世界。巨大的水晶吊灯从挑高数层楼的天花穹顶垂落，折射出千万道璀璨夺目的光芒，将宏伟如殿堂般的拍卖大厅照耀得亮如白昼，纤毫毕现。
光洁如镜的黑色大理石地面倒映着衣香鬓影，空气里弥漫着顶级香槟的醉人芬芳、名贵香水交织的馥郁气息，以及一种属于顶级财富与权力的、无声的喧嚣。
绅士名媛们身着华服，低声谈笑，举手投足间皆是经过千锤百炼的优雅与疏离。价值连城的珠宝在颈间、腕上熠熠生辉，每一个不经意的动作都带着令人炫目的光晕。
这里是财富的角斗场，是身份的名利场，是若素那个“廉价指甲油”身份永远无法企及的世界之巅。
拍卖尚未正式开始，暖场酒会的气氛己臻佳境。香槟塔在水晶灯下折射出迷离的光彩。
忽然，入口处传来一阵极其细微的、却足以让周围空气凝滞片刻的骚动。
一道身影出现在璀璨的光影里。
墨绿色的丝绒长裙。不是时下流行的张扬亮色，而是深沉如午夜森林的墨绿，浓郁得几乎化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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