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片指甲都如同精心打磨的艺术品，与她此刻苍白脆弱、仿佛一碰即碎的形象，构成了一种奇异的、令人不安的和谐。
于一楠的目光在那完美无瑕的十指上停留了足足三秒。
时间在昏暗霉臭的杂物间里被拉得粘稠而漫长。佣人们屏住呼吸，空气里只剩下灰尘和若有若无的铁锈味在浮动。
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平缓，听不出丝毫波澜，像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他的视线从她的指尖，缓缓上移，最终锁住她低垂的眼睫：“颜色很像。”
不是质问，不是指控。只是一个陈述。却比任何尖锐的逼问都更具穿透力，像一根冰冷的针，悄无声息地刺向那完美表象下可能存在的裂缝。
若素的身体几不可察地轻颤了一下，如同被寒风吹拂的细弱花枝。交叠在身前的双手，指尖下意识地微微蜷缩，像是要藏进掌心那点微薄的暖意里，又像是承受不住这轻描淡写的重量。
她抬起眼，那双沉静的眸子对上于一楠深不见底的审视，里面没有慌乱，只有一层迅速弥漫开来的、带着病气的脆弱水光。
“……警官说笑了。”她的声音很轻，带着被寒气呛到般的沙哑，尾音虚弱地拖长，随即化作一阵压抑的低咳。
她侧过脸，用纤细的手背掩住唇，单薄的肩膀随着咳嗽轻轻耸动，苍白的脸颊瞬间泛起一层不正常的潮红，仿佛随时会在这阴冷的空气中碎裂开来。
“我……我只有几瓶街边小店买的最便宜的指甲油，”她喘息着，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嘲的苦涩，目光扫过自己身上那件洗得发白、毫无装饰的棉布裙，“连一瓶像样的都买不起……更别说……咳咳……”
恰到好处的停顿，伴随着又一阵惹人怜惜的咳嗽。她微微喘息着，重新看向于一楠，眼神坦然而疲惫，带着一种被生活磨平了所有棱角的认命：“您看我这地方，像用得起好东西的人么？”
“噗嗤——”
一声毫不掩饰的嗤笑，带着浓烈的鄙夷和优越感，猛地从挤在门口的佣人堆里爆发出来！是那个昨夜在雨里刻薄嘲讽、今晨又抢着“作证”的胖厨娘。
她抱着胳膊，肥胖的脸上堆满了不屑的褶皱，嗓门又尖又亮，生怕别人听不见：
“听听！听听！警官大人，您可别被她这副可怜样儿骗了！她呀，连件像样的裙子都没有！一年到头就这几件破布！指甲油？哼，怕是偷了园丁那瓶刷篱笆的红漆吧！还跟少爷的事扯上关系？借她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就她那风吹就倒的身子骨，能干什么？”
她越说越起劲，唾沫星子几乎要喷到若素脸上。
其他佣人也跟着低声哄笑起来，眼神里充满了对若素窘迫处境的嘲弄和对自己“明智”站队的得意。
杂物间里充斥着廉价香水和汗味混合的嘈杂。于一楠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仿佛那些刺耳的笑声和恶意的揣测只是背景杂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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