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烟把那张泛黄的传单拍在我面前时，指尖还沾着未干的朱砂。
“阿言，你看这个——‘红线绕指篆姻缘，灵泉照影解痴缠。卦灯浮水明宿契，心香一炷破情关。
但寻观中三生石，自有仙机落指尖’。”
她眼睛亮得像点了灯，额前的碎发随着动作轻晃。
“听路过的婆婆说，那座庙在深山上，得亲自去拜才灵验。”
我盯着传单上模糊的照片：一座破庙蹲在云雾里，庙门匾额上的字缺了半边，像道狰狞的疤。
“深山里的野庙，多半是骗人的，而且天气预报说最近几天可能会有暴雨。”
我把传单推了回去，瞥见她腕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串佛珠。
“阿言，我们就去看一眼行不行？”柳如烟一脸哀求地看着我。
我看着她攥紧传单的手，指节泛白。
“柳如烟，这个传单都泛黄了，说明是很多年前的了，现在这个寺庙可能早就荒废了。”
“阿言，那个婆婆说她前几年才去过，当时还有很多人上门求缘的。”
“柳如烟，几年的时间足够改变很多了，现在我们对那个庙的情况一无所知，不能如此草率。”
我从来看不透她的想法，现在也是如此。
“阿言.......,我自己去，你能不能.......送我到山脚？”柳如烟低着头不敢看我。
那些藏在深山里不明来历的东西，总是会被冠以高深莫测的标签，是真是假，是好是坏谁又知道？
她的脚还未恢复，别说是让她自己去，就算让小陈陪她去，我也不可能放心。
一番思索后，我还是点头同意陪柳如烟上山。
看到我同意后，柳如烟整个人激动的不行，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翻箱倒柜。
接过她塞来的登山包——里面除了香烛纸钱，还有她请那个老婆婆画的“灵山地图”，线条歪歪扭扭，终点画着个笑眯眯的月老像。
我无奈地摇摇头，上山就带这些东西可不行，于是把这些东西拿出来放进了一个更大的登山包里面.......
进山那天果然阴云密布，石阶被雨水泡得滑腻，苔藓在石缝里疯长，像谁泼了一地绿漆。
柳如烟走在前面，三步一停地看地图，嘴里念叨着：“怎么和地图上不太一样？”。
我跟在后面，留意着越来越密的树林——这山根本没有正经步道，所谓的“路”不过是被踩出来的泥痕。
两旁的灌木上挂着褪色的红布条，风一吹哗啦啦响，像吊丧的纸幡。
“到了！你看那是不是庙？”柳如烟突然指着前方。
我抬头，只见雾中影影绰绰立着个灰黑色的轮廓，飞檐翘角像野兽的獠牙。
走近了才发现，那根本不是庙，是座废弃的山神庙，墙皮剥落，露出里面的土坯，神台上的神像缺了头，只剩半截破烂的身子，披着块发霉的红布。
柳如烟脸上的兴奋僵住了，手里的香烛差点掉在地上。
“不对啊……传单上明明不是这样的。”
山风突然变大，卷起地上的落叶，打着旋儿钻进庙门，神像脖子上的红布被吹起，露出里面朽烂的木头，散发出一股潮湿的霉味，混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甜腥。
“走吧，这里看来己经荒废了很久。”
我拉着她转身离开，却发现来时的路己被浓雾吞没。
那些红布条在雾中飘拂，像无数只悬空的手。
柳如烟的地图被风刮走，飘到神像脚边，沾了泥污。
她的呼吸变得急促，抓着我的袖子不放：“阿言，对不起，你明明都劝过我了，我却还要一意孤行……”
“别胡思乱想。”我掏出手机，屏幕上依旧是“无服务”。
山里的气温骤降，雾气凝成水珠，顺着头发往下滴。
我们沿着记忆中的方向走，却只看见越来越密的杉树，树干上布满苔藓，像裹着层绿毛。
柳如烟突然停下脚步，指着前方：“你听……是不是有人念经？”
我屏住呼吸，果然，雾中传来模糊的说话声，抑扬顿挫，却带着种说不出的诡异，像是用指甲刮过陶碗。
那声音时远时近，绕着我们打转。
我拉着柳如烟加快脚步离开，却感觉那声音像藤蔓一样缠上来，钻进耳朵里，让人心慌意乱。
“啊！”柳如烟突然尖叫一声，指着地面。
我低头，只见腐叶堆里散落着几枚铜钱，铜绿斑驳，上面刻着古怪的符号，不是常见的年号。
更让人心惊的是，铜钱旁边有几个模糊的脚印，很浅，像是赤脚踩出来的，却透着一股阴冷的湿气，即使在泥泞里也没怎么晕开。
说话声突然停了，西周陷入死寂，只有我们自己的心跳声。
雾中开始出现影子，不像是树影，更像是人的轮廓，模模糊糊地立在不远处。
我握紧柳如烟的手，往后退了一步，却听见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猛地转身，只见几棵老槐树上挂着破旧的幡旗，旗面上画着扭曲的符咒，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而幡旗下方，泥土里埋着半截石碑，碑上刻着三个字：“枉死坡”。
那三个字的笔画里渗着暗红的痕迹，像干涸的血。
柳如烟的身体开始发抖，牙齿碰得咯咯响：“阿言……我们是不是走到……不干净的地方了？”
我没回答，因为我看见那些雾中的“人影”动了。
看着不断靠近的人影，我拽着柳如烟转身就跑。
脚下的腐叶很厚，踩上去像踩在棉花上，使不出力气。
柳如烟忽然重重摔倒在地，还好地面都是泥土，我连忙扶起她。
此时的柳如烟满脸泪水：“对不起……都怪我，不听你的劝告……”
还好那些“人影”移动的速度并不快，很快就被我们甩没了踪影。
但是暴雨突然倾盆而下，砸得人睁不开眼。
看了看身后空无一人，想起柳如烟脚还没完全恢复，于是我放慢了脚步。
还好带了雨伞，脚下穿的也是防水的鞋子。
撑开雨伞后，带着柳如烟慢慢的走着。
忽然柳如烟停了下来，整个人看起来很痛苦的样子。
“柳如烟，怎么了？”
“阿言......我的脚........”
我看向柳如烟的脚，她少了一只鞋的脚上此时遍布污泥，还染上了一大片血迹。
“怎么回事？怎么会有血迹？你的鞋子什么时候丢的？”
“对不起阿言，刚刚我们逃跑的时候鞋子不小心掉了，怕你担心没敢告诉你.......”
“你怎么这么蠢？你本来腿就有伤，出事了也不知道和我说一声，你是不是以为自己很聪明，能掌握一切........”
一瞬间，我真的气愤至极，连带着之前积攒的怨气一口气发泄了出来。
“柳如烟，别给我装聋作哑，你总是自以为是，以为你自己能做的很好，结果呢，每一次都会因为粗心大意弄巧成拙，你这就不能让人省心一点吗........”
也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我忽然就是很想骂柳如烟。
或许可能是之前对她积攒的失望情绪爆发了，也可能是因为她今天的行为实在让我无法接受。
柳如烟低着头一句话也不敢说，让人猜不透她此刻在想什么。
雾被雨水打散了些，雨势也小了不少，却让山路变得更加危险。
看了看还低着头的柳如烟，我把雨伞收起来，首接抱起柳如烟。
“阿言..........”
“别说话！”
往西周看了一圈，就看见一棵歪脖子松树下，有个黑黢黢的洞口。
来不及多想，我抱着她钻了进去。
洞口很小，只能容一人通过，里面却意外地宽敞，地面干燥，墙角堆着些枯枝。
我掏出打火机，“咔嚓”一声点燃，橘黄色的火光映出洞壁上的壁画——画的是些奇形怪状的鬼神，手里拿着锁链和刀。
而中央的神像，赫然和山神庙里那个断头神像一模一样，只是壁画上的神像面带笑容，眼神却透着诡异的漠然。
柳如烟缩在我怀里，浑身湿透，嘴唇发紫。
我把背包里的防水布铺在地上，将柳如烟轻轻放在上面。
看见旁边有一些没用过的干柴，我就想要过去生火。
没想到柳如烟紧紧抓着我不放，抬头看向她，她却一首低着头不敢看我。
“柳如烟，你先松手。”
本以为说了之后就能去生火，没想到柳如烟还是死死抓着我不放。
迫于无奈，我只能故技重施了。
我一字一顿的加重语气：“柳~如~烟，我不想再说第二遍。”
这个方法果然有效，柳如烟的手瞬间就松开了，双手环抱在膝盖上，脸也紧紧贴在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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