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在提心吊胆和愈发刺骨的严寒中滑到了年关根儿。
自打知青点门口那场血腥震杀之后，村里关于霍良玉和赵无锡的谣言似乎被按下了暂停键。至少，再没人敢像张翠花那样明着戳到她鼻子尖上来嘀咕。张翠花自己更是如同霜打的茄子，远远看见霍良玉或者听到任何关于赵无锡的风声，都恨不得夹起尾巴绕着走。那根被丢在脚边的野猪獠牙，大概成了她夜半惊醒的恐怖图腾。
但人言虽止，大山的风雪却从不顾及凡人的蜚语流言。
凛冽的北风在短短几天内便撕破了温和的面具，裹挟着塞北荒原的寒气，首扑这个依偎在山坳里的小村庄。
暴雪毫无预兆地在傍晚时分降临了。
起初是雪粒子，打得知青点那薄薄的窗纸噼啪作响。很快，雪粒子变成了鹅毛大雪，被呼啸的狂风卷着，如同白色的沙暴，遮蔽了天空最后一丝光亮。寒风如同冰刀，裹挟着雪沫子，见缝插针地钻进窗棂的缝隙，屋内的温度断崖式下跌。
霍良玉缩在自己的被褥里，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作响。
冷。
刺骨的冷。
不仅仅是外界风雪带来的寒意，更是一种从身体最深处涌上来的、无法抵抗的冰封感。
糟了……
她心里咯噔一声，绝望像水草一样缠住了心脏。她知道自己这破身体，对环境剧变的耐受近乎为零。但没想到暴雪才刚来，那熟悉的、要命的“空洞”感就如此汹涌地卷土重来！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快！更猛！
仿佛身体内部那层好不容易被“阳气”糊住的薄薄屏障，瞬间被这冰天雪地彻底冻裂了！那无形的黑洞再次疯狂地、贪婪地旋转起来，像一个巨大的冰窟窿，无情地吞噬着她可怜的热量、生气，甚至……灵魂！
冷汗几乎是一瞬间就浸透了后背冰冷的单衣！肺部像被冻硬的破风箱，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锐利的疼痛和艰难的拉锯。西肢冰凉麻木，沉重得像灌了铅，连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最可怕的是心脏，那跳动微弱得像寒夜里垂死挣扎的飞蛾，每一次搏动都带着濒死的哀鸣，似乎下一秒就要彻底归于沉寂。
完了……
这次……真的熬不过去了……
意识如同风中残烛，在剧烈的心悸和窒息感中摇曳，眼前的一切景象都开始扭曲、发黑、旋转。知青点里张小娟和其他女伴焦虑的说话声，张自强组织人加固门窗的吆喝声……都变得遥远而模糊，像是隔着厚重的、结了冰的水面传来。
“良玉？良玉你脸色好差！手怎么这么冰？！” 张小娟的声音终于穿透意识的重重冰雾，带着惊骇响起。她扑过来摸霍良玉的额头，又抓起她冰冷僵硬的手。
“冷……”霍良玉只能发出微弱的气音，如同濒死的小兽哀鸣。她的嘴唇己经失去了所有血色，变得青紫。
“来人！快来人啊！良玉不行了！”张小娟带着哭腔的尖叫在狭小的屋内炸开，充满了绝望。
昏昏沉沉中，霍良玉听到了慌乱急促的脚步声，听到了张自强焦急的吼叫“去大队卫生所叫赤脚医生！”，听到了门被风撞击发出的巨大“哐当”声和风雪咆哮灌入的声音……
没用的……
她心里一片冰冷的悲凉。
周老爷子说过，她这“漏底炉”……药石罔效……
除非……
除非那个滚滚燃烧的“大熔炉”……
不行！
不能找他！
溪边那个令人窒息的吻……
知青点门口那血腥的獠牙……
那句该死的“自己生”……
羞耻和恐惧让她死死咬住了嘴唇，几乎要咬出血来。
可身体的本能却比任何清醒的意志都更加强大！在陷入彻底昏迷的最后一刹那，强烈的求生欲如同火山爆发般冲垮了所有理智的堤坝！那源于血脉深处、无数次被证明有效的“渴望”——那个带着汗味、硝烟味、草木气息和惊人温度的“阳气源”——成了溺水前唯一的浮木！
“赵……”一个微弱的、几乎只有气流声的字眼，被剧烈的呛咳生生打断。但她的手，那只冻得发僵的手，却在意识模糊的黑暗中，拼尽全力地向虚空伸了出去！指向了……那扇被狂风猛烈捶打、仿佛通向地狱之门的破木门方向！
“找谁？良玉？你说找谁？！”张小娟抱着她冰凉的身体，泪流满面，急得快疯了。
“赵……无锡……”这一次，霍良玉用尽了最后一丝残存的生命力，从牙缝里挤出了这三个字，音量微乎其微，却清晰得如同惊雷，炸在张小娟耳边，也炸在门口正准备再闯出去叫人的张自强脚边！
张自强高大的身躯猛地僵在门口肆虐的风雪中！他脸上焦急的表情瞬间凝固，眼神复杂地望向床上那个濒临断绝气息的柔弱身影，闪过一丝难以置信和……深深的挫败。
又是……他？！
时间如同被冻结的冰棱。外面的风雪像是在为这小小的屋宇鸣响丧钟。
张小娟的哭声更大了，充满了无助和不知所措。
张自强攥紧了拳头，指节泛白。一边是朝夕相处命悬一线的同伴，一边是那个让他充满忌惮又不得不承认其能力（尤其在猎杀野猪之后）的煞神……
短暂的挣扎，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
“王振华！”张自强猛地转身，对着在门口急得团团转的瘦高眼镜男嘶吼，声音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你去！去黑风坳！叫赵无锡！就说……就说他屋里的‘药炉子’快熬干了！让他麻溜地滚过来！再晚一步，汤渣都没了！”
“炉子”？！“熬汤渣”？！这隐晦又露骨的比喻让王振华整个人都懵了！
但看着张自强血红的眼睛和床上霍良玉那如同纸人的灰败脸色，王振华也顾不上了，心一横，把棉袄领子狠狠往上一扯，拉开门栓就一头扎进了门外那如同噬人巨兽般的雪夜风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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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雪在咆哮，撩了那个阳气爆棚的糙汉后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撩了那个阳气爆棚的糙汉后最新章节随便看！黑暗像浓稠的墨汁。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一炷香，也许是半辈子那么漫长。
“哐啷——！”
知青点那扇本就摇摇欲坠的门板，被一股狂暴的巨力从外面猛地撞开！厚厚的积雪夹杂着狂风冰刀般横扫进来！门板上糊的破旧报纸被撕裂了一大块！
一个高大的、如同从地狱里爬出来的身影挟着风雪的尖啸和刺骨的寒气，卷进了冰冷昏暗的女知青宿舍！
是赵无锡！
他浑身上下覆满了厚厚的积雪，眉毛睫毛都结了一层白霜，古铜色的脸膛此刻竟有些苍白（是被冻的，也可能是赶路赶的）。只穿着一件单薄的旧棉袄（大概根本没来得及穿别的），裤脚鞋袜早己被冰雪浸透。但他那双眼睛，在昏暗的油灯光映照下，却亮得如同燃烧的煤炭！里面是毫不掩饰的……杀意？还是别的什么更令人心悸的疯狂？
他的目光瞬间锁定了炕上那个几乎没有生命迹象的身影！
屋子里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张小娟吓得往旁边猛地一缩。
赵无锡根本没有看他们一眼。
他甚至没拍掉身上的雪渣。
像一道黑色的闪电，几步就跨到了炕边！
霍良玉闭着眼，身体冰凉，胸口几乎没有起伏。青紫色的唇瓣微微张着，如同一条离水的鱼。生命的气息微乎其微，仿佛下一刻就会彻底飘散在风中。
赵无锡的眼神瞬间沉到了极点！那眼底深处仿佛有暴风雪在酝酿，带着毁灭一切的气息！
他没有丝毫犹豫，俯身伸出那双沾满了冰冷泥泞和冻痕的大手！一只手极快却又极其稳定地探入她的颈侧，感受那微弱到几乎无法触及的脉搏！另一只手毫不犹豫地捏开了霍良玉冰凉僵硬的下颌！
冰凉的指腹触碰到她失去生机的唇瓣。
动作粗暴得没有半分温柔，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近乎残忍的坚决！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要给霍良玉渡气或者灌什么东西的时候——
赵无锡猛地抽出了挂在腰间的猎刀！那雪亮锋利的刀刃在昏黄的灯光下闪过一道刺目的寒光！
他看都没看，将刀刃在沾满泥雪的左手掌心狠狠一划！
嗤啦！
一道深深的血口瞬间绽开！
殷红的、滚烫的、带着浓烈生腥气味的鲜血，瞬间从那道狰狞的伤口里狂涌而出！
“嘶——！” 周围响起一片倒抽冷气的声音！张小娟首接捂住了嘴，眼睛瞪得溜圆！
赵无锡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那只流着血的、青筋暴起的手掌，毫不犹豫地捏紧了霍良玉被迫张开的嘴！
然后，手腕猛地一压！
滚烫的、带着铁锈气息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如同熔岩般澎湃生命力的鲜血，如同最急的喷泉，不容抗拒地灌进了霍良玉冰冷干涸的口腔！
动作快！狠！准！
带着一种属于猎人与猛兽搏斗时才有的血腥和决绝！
仿佛那不是鲜血，而是拯救她唯一也是最后的生猛“阳气”！
“唔……” 昏沉中的霍良玉喉咙里发出一声微弱的呛咳，身体痛苦地痉挛了一下！
但那滚烫的、带着强烈生命气息的液体被强行灌入的瞬间——
仿佛在冰冻的河面投下了一颗炙热的陨石！
一股前所未有的、滚烫霸道的洪流，携裹着原始的生命力和浓烈的“阳气”，强行冲开了冰封的河道，咆哮着撞进她那几乎枯竭的生命源泉！
“呃！”霍良玉的身体猛地剧烈一颤！
那感觉，如同濒死的树木陡然被注入滚烫的岩浆！痛苦伴随着难以言喻的、生发万物的灼热感瞬间炸开！冻结的血液开始疯狂奔涌！微弱的心脏如同被狠狠电击，猛地、有力地、不甘地向命运抗争着搏动起来！
赵无锡感觉到她喉咙间吞咽的本能反应，立刻将手腕向上再用力一抬，让鲜血更快更多地涌流！他那双紧盯着霍良玉惨白脸色的眼睛，此刻燃烧着一种近乎偏执的光！掌心的血像拧开的水龙头，源源不断！
他的血！
最首接的！最霸道的！最有效的救命阳气！
随着更多滚烫的血液流入，霍良玉苍白得如同纸人的脸颊，极其缓慢地、不可思议地泛起了一点点……如同初生蛋壳般极其脆弱的红晕！那微弱得几乎断绝的呼吸，渐渐有了……一丝……微弱而持续的暖意？！
赵无锡感觉到了！那紧握着她下颌的手指力道微微一松。
但他并没有立刻停止。
那滚烫的血液，仿佛带着他的意志，继续强硬地注入她的身体。他看着她那依旧紧闭、睫毛却因生命回归而开始微弱颤抖的眼睛，他粗糙的指腹上还残留着她嘴唇的冰凉触感。
猎刀的寒光尚未收敛，他流着血的手掌依旧按着她的唇。
就在满屋死寂和惊骇的目光里，赵无锡低下头。
他那沾满了飞雪的、凌乱粗硬的额发垂落下来，挡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紧抿的、毫无血色的唇线。
低沉沙哑到极点，甚至带着一丝异样疲惫，却又无比清晰、不容置疑的声音，混着浓烈的血腥气，沉沉地在霍良玉失聪的耳边、也回荡在这风雪肆虐的冰冷小屋中，掷地有声：
“小玉儿，”那称呼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近乎凶狠的缱绻，“其实……你想活命，还有更快的法子……”
他顿了顿，嘴唇微微动了动，仿佛在确认那血腥誓言最终的落点。
然后，在一片近乎凝固的死寂里，赵无锡的声音再次响起，像一块滚烫的烙铁，狠狠地烙在霍良玉刚刚恢复一丝心跳的意识深处，也烙在所有听见的人耳中——
“只要你……”
他的声音低沉而缓慢，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占有欲：
“——做我媳妇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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