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舟湾的潮声带着铁锈味,周晚跪在珊瑚礁阵前,指尖抚过礁石上新鲜的刻痕——那是昨夜她为救渔民孩子,放任海盗船触礁后留下的。刻痕里渗出淡红的水,像未干的血,与她掌心新长出的锚形茧子颜色一模一样。自与沉船湾融为一体后,她的身体就成了活的航标,每次动用感知能力,皮肤便会生出这样的茧,磨破了又长,像永远解不开的锁。
“茧子又厚了。”沈知意提着药篓走来,篓里的鲛人泪草还沾着露水,叶片上的纹路与周晚后颈的鳞片印重合,“周晚,你不该杀那些海盗的。”她蹲下身,将药膏涂在周晚掌心的茧上,药膏接触皮肤的瞬间,冒出淡蓝的烟,那是用林沉舟的鳞片熬的,能暂时缓解“人锚”的反噬。
周晚缩回手,茧子在她握拳时泛出银光,映出海盗船触礁的画面:孩童被海盗绑在桅杆上,哭喊着要娘,而海盗首领的腰间,挂着块眼熟的玉佩——是还魂岛老者说过的“掠魂佩”,专能吸食孩童的魂魄。“不杀他们,死的就是孩子。”她声音发哑,像被海水泡过的麻绳,“人锚的职责不就是护着这片海吗?”
正说着,远处传来商船的呼救声。周晚立刻将手插入沙滩,指缝间渗出的血珠在沙地上画出艘船的轮廓,船底有个极小的破洞,正往海里漏着什么。“是‘断桅船’,载着去珍珠岛交易的药商。”她闭上眼,感知顺着血脉蔓延至百里外,“船底被礁石撞破了, cargo(货物)里有易爆的硫磺。”
沈知意刚要起身,却被周晚拉住。“别去。”周晚的瞳孔突然变成淡青,映出商船周围的暗流,“夺灵教的人在附近,他们设了‘锁魂阵’,专等你我现身。”她指尖在沙地上快速勾勒,画出阵眼的位置——恰好在当年三十名修士骸骨沉眠的海域,“他们想借你的血唤醒骸骨,用活人的魂魄喂养海煞。”
午时的日头晒得沙滩发烫,周晚突然按住胸口咳嗽,咳出的血落在珊瑚礁上,立刻绽开朵小小的珊瑚花。“反噬来了。”她苦笑一声,指腹的茧子裂开,血珠滴在沙地上,竟燃起幽蓝的火苗,“每次感知超过百里,身体就会崩解一块,再这样下去,用不了三个月,我就会变成礁石的一部分。”
沈知意看着她后颈的鳞片印越来越深,像要钻进骨头里,突然想起母亲鲛绡上的记载:“人锚者,以身饲海,三载为限,逾期则与湾同寂。”原来周晚说的“不能离开沉船湾超三日”,不是诅咒,是时限——她只剩三个月的时间了。
暮色降临时,断桅船的呼救声越来越近。周晚咬咬牙,突然扯下脖子上的贝壳项链,将贝壳狠狠砸在礁石上。贝壳炸开的瞬间,她的感知突然变得极强,百里内的船舶轨迹在她眼前清晰如绘,连海盗藏匿的暗礁都无所遁形。“我知道怎么引他们避开锁魂阵了。”她抓起沈知意的手,将自己的血滴在她掌心,“用你的控水术,顺着我画的航道走。”
两人驾着小船靠近商船时,夺灵教的人果然在暗礁后现身,为首的正是上次逃脱的老者,手里的噬灵镜碎片己拼成半面镜子,镜面泛着贪婪的光。“两个都来了,省得老夫费功夫。”老者冷笑,挥手让教徒启动阵法,“把她们的血洒在骸骨上,海煞就能彻底醒了!”
周晚突然纵身跃入海中,身形在浪里化作条半透明的鱼,鱼尾拍打出的水花在海面连成道临时航道,航道两侧的珊瑚突然疯长,形成天然的屏障。“知意,带商船走!”她的声音从浪里传来,带着撕裂般的疼,“我去拆阵眼!”
沈知意望着她鱼尾上渐渐淡化的鳞片,突然想起周晚说过的“人锚与沉船湾同生共死”。她握紧掌心的血珠,调转船头冲向阵眼——那里的海面上,三十根白骨桩正泛着黑气,桩顶缠着孩童的魂魄,像串发光的灯笼。“周晚,等等我!”
傲骨嶙嶙的箫尧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周晚在水下用身体撞击白骨桩,每撞一下,身上的鳞片就脱落一片,落在海床上化作细小的锚链。她看着沈知意的船冲破黑气,突然明白老者的阴谋:锁魂阵的真正阵眼不是骸骨,是她这个“人锚”,只要她的血染红海底,海煞就能借她的肉身重生。
“知意,快走!”周晚用尽最后力气将沈知意的船推出阵眼,自己却被突然合拢的白骨桩困住,桩尖刺破她的肩膀,涌出的血在海水中凝成个巨大的锚形,“告诉林沉舟,人锚的职责……完成了……”
就在这时,阵外传来龙骨剑的嗡鸣。林沉舟驾着修复的古船冲了进来,右臂的龙骨化作巨锚,狠狠砸在白骨桩上。“周晚,撑住!”他的声音在浪里回荡,骨头上的血色纹路突然亮起,映出三十名修士的灵识——他们正顺着锚链爬来,要与周晚合力破阵。
沈知意趁机催动控水术,将海水凝成冰锥,刺穿了老者手中的噬灵镜。镜面碎裂的瞬间,白骨桩的黑气突然溃散,孩童的魂魄化作光鸟,绕着周晚飞了三圈,最终钻进她掌心的茧里。周晚的身体在光中渐渐凝实,后颈的鳞片印淡了些,掌心的茧却变成了颗小小的珍珠,泛着温润的光。
老者见势不妙,化作黑雾想逃,却被周晚一把抓住。“你以为人锚只会守护吗?”她冷笑一声,将掌心的珍珠按在老者眉心,“这是三十个孩子的魂魄,现在,该你还了。”老者在惨叫中化作黑烟,被珍珠吸收,珍珠则飞回周晚掌心,嵌进她的茧里,再也取不出来。
回到沉舟湾时,天己微亮。周晚坐在礁石上,看着自己掌心的珍珠茧,突然笑了:“原来人锚不止是活航标,还能做‘魂瓮’。”她的身体比之前透明了些,脚踝己开始与礁石相连,像要生根,“这样也好,至少能永远陪着这片海。”
沈知意看着她渐渐透明的脚踝,眼泪突然掉了下来。周晚却笑着擦掉她的泪:“哭什么,我这是回家了。”她指着远处的海面,那里的潮汐正随着她的呼吸起伏,“以后月圆之夜,我会借潮声给你们唱船歌,就唱当年在养珠池里听的那首。”
林沉舟将块新刻的木牌递给周晚,上面写着她的名字,与沈知意那块并排放在礁石上。“这样就不会忘了。”他的声音还有些发涩,显然刚用了龙骨化兵,“就算变成礁石,我们也认得。”
周晚接过木牌,将它嵌进自己与礁石相连的脚踝处。阳光升起时,她的身影渐渐与珊瑚礁融为一体,只有掌心的珍珠茧在晨光里泛着光,像颗跳动的心脏。沈知意和林沉舟站在岸边,看着潮水漫过她的脚踝,又退去,留下串淡淡的锚形印,与礁石上的刻痕完美重合。
“她成了最好的人锚。”沈知意轻声说,白发在风中拂过林沉舟的肩头,“用自己的方式,护着这片海。”林沉舟握紧她的手,掌心的骨锈与她的白发相触,竟生出缕极细的青丝,在晨光里泛着倔强的黑。
远处的商船上,药商们正对着沉舟湾跪拜,他们说刚才破阵时,看见位身披鳞片的女子,用身体挡住了落石,而她消失的地方,长出了片新的珊瑚,珊瑚的形状,像艘扬起帆的船。
周晚的声音顺着潮声传来,很轻,却很清晰,是那首在养珠池里听过的船歌:“浪打船桅响,锚链系故乡,魂归沉舟湾,岁岁守安康……”歌声里,她掌心的珍珠茧轻轻颤动,映出百里外的海域——那里,迷路的渔船正顺着新长出的珊瑚礁,慢慢驶向归途。
人锚的自我救赎,从不是死守着“不杀生”的教条,而是在该守护时挺身而出,在该牺牲时坦然接受。周晚最终与沉船湾融为一体,却也以另一种方式获得了自由——她的呼吸是潮汐,她的目光是灯塔,她掌心的珍珠茧里,藏着所有她曾救下的魂魄,在沉舟湾的浪声里,永远唱着那首未完的船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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