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报声在月球基地第七区骤然撕裂寂静时，林夏正用镊子夹着半片冻干草莓。淡红色碎屑在失重环境里缓慢飘移，最终黏在她防护服内侧的面罩上——像颗凝固的血珠。
“收到紧急加密信号，坐标北极圈冰盖实验室。”通讯器里的电流声刺得耳膜发疼，“重复，是三年前失联的‘冰棱计划’波段。”
林夏猛地推开发酵培养箱，箱内悬浮的三十支蓝色晶体突然剧烈震颤。她记得星回留下的最后一句话：“当月球的土壤开始记住血液的温度，那些被封印的名字会自己敲开舱门。”
主控室的全息屏突然亮起刺目的红光。基地AI“月魄”的机械音带着罕见的波动：“检测到北极实验室残留信号，正在与核心舱‘契约之匣’产生共振。匣内三百枚水晶芯片……正在自主激活。”
林夏抓起磁悬浮代步板冲向核心舱。走廊两侧的应急灯忽明忽暗，墙壁上镶嵌的月球岩石标本开始渗出银白色的液体，在地面汇聚成流动的星图。三年前在北极冰盖，她就是这样看着星回的血液渗入冰层，唤醒了沉睡万年的契约纹路。
核心舱的合金门正在缓缓打开，门缝里透出幽蓝的光。林夏握紧腰间的粒子切割器，指尖触到冰冷的金属时突然想起星回的眼睛——那里面总像盛着一片融化的星空。
三百枚水晶芯片悬浮在舱室中央，组成首径十米的球形阵列。每枚芯片都在缓慢旋转，表面流淌的金色纹路像某种活物的血管。林夏的呼吸骤然停滞——那些纹路她在星回的DNA测序图上见过，是人类基因组里不该存在的碱基对排列。
“月魄，分析芯片年代。”她的声音在密闭空间里发颤。
全息投影弹出的检测报告让林夏的血液几乎冻结：“碳十西测年显示，芯片制造时间约为公元前38700年。附加检测：芯片表面残留的生物信息与星回血样匹配度99.8%。”
公元前三万八千年？那时人类还在打磨石器，谁能制造出这种能悬浮在真空里的水晶芯片？林夏突然想起星回临终前的呓语：“我们不是第一个签订契约的文明，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她从防护服的冷藏袋里取出星回的血样管。透明的石英管里，暗红色的血液在失重环境下凝成完美的球体。当她把血样管举到芯片阵列前，奇迹发生了——
血球突然冲破管壁，化作一道红色的流光注入最近的一枚芯片。原本幽蓝的芯片瞬间迸发出金色的光芒，表面的纹路开始疯狂增殖，像藤蔓般缠向其他芯片。三百枚芯片依次亮起，整个核心舱被染成温暖的金色，仿佛有颗小型恒星在舱内苏醒。
更诡异的是，星回的血液在芯片里并没有消失。它们正在缓慢结晶，变成棱角分明的蓝色晶体，每个晶面都折射出不同的画面：有长满触手的飞船掠过土星环，有类人生物在火星的红色沙漠里刻下契约条文，还有……无数个和星回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在不同的星球上闭上眼睛。
“检测到异常物理现象。”月魄的警报声尖锐刺耳，“星回血样在真空环境中发生未知变异，己转化为含氧量78%的蓝色晶体。晶体共振频率……与月球基岩完全一致。”
林夏的手指抚过舱壁镶嵌的月球岩石。冰冷的岩石表面，那些银白色的液体正在勾勒出一个巨大的符号——和星回后颈上那个与生俱来的胎记一模一样。她突然明白，为什么星回总是说自己能听见月球的心跳。
芯片阵列突然发出蜂鸣。中央那枚最大的芯片投射出全息影像：深蓝色的背景上，无数金色的文字在缓缓流动。林夏瞳孔骤缩——那是星回在北极冰盖破译的契约古语，当时他说这种文字不属于任何己知文明。
“月魄，翻译这些文字。”
AI沉默了整整三十秒，这在运算速度以纳秒计的时代简首是永恒。当翻译结果出现在屏幕上时，林夏听见自己牙齿打颤的声音：
“第一千三百二十七个契约文明，你们终于找到了钥匙。当蓝色的血液记住月球的重量，沉睡在星尘里的守门人会苏醒。准备好迎接……那些被遗忘的承诺了吗？”
最后一个字消散的瞬间，所有芯片突然同时熄灭。核心舱陷入绝对的黑暗，只有林夏掌心的蓝色晶体还在微微发烫。她低头看向这枚由星回血液转化的晶体，晶体内侧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轻轻叩击——像有颗心脏在里面跳动。
通讯器突然响起急促的呼叫声，是观测站的同事：“林博士！快来观测台！月球背面……出现了不该存在的东西！”
林夏抓起蓝色晶体冲向观测台。透过巨大的舷窗，她看见月球背面的环形山正在发光，那些光芒组成的图案，与核心舱里三百枚芯片的排列方式完美重合。
而在更远的地方，地球的夜半球正泛起淡淡的蓝光。林夏突然想起星回说过的另一句话：“契约从来不是单向的承诺，当我们唤醒它们的时候，它们也在唤醒我们身体里沉睡的记忆。”
她握紧掌心的蓝色晶体，晶体表面的温度越来越高，像要烧穿她的皮肤。在遥远的北极冰盖，在深邃的马里亚纳海沟，在每一个有鳞化者居住的角落，那些被星回的血液触碰过的地方，是否也正在发生同样的异变？
观测台的警报声再次响起，这次带着绝望的尖锐：“检测到未知能量波从月球背面发出，正在向地球同步轨道扩散！林博士，同步空间站传来紧急信号——他们的宇航员接触到了……蓝色的晶体。”
林夏的目光越过舷窗，望向漆黑的宇宙。她知道，从星回的血液渗入月球土壤的那一刻起，人类就再也回不去了。那些沉睡在星尘里的契约正在苏醒，而他们，不过是被选中的、打开潘多拉魔盒的手指。
蓝色晶体突然在掌心剧烈震动，林夏低头看见晶体内浮现出一行金色的小字，像是星回亲手写的：
“别怕，夏夏。我们只是忘了，自己本来就属于星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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