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夏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时，地球和月球之间正缓缓升起一道光墙。
那道墙起初是淡蓝色的，像融化的冰川悬在漆黑的宇宙里。但随着太阳风暴的加剧，光墙的内侧开始浮现金色的纹路，那些纹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编织成网状，最终形成首径两万公里的能量穹顶——将地月系统整个罩在里面。
“月魄，分析穹顶结构。”林夏的声音在指挥中心回荡，指尖因用力而泛白。全息屏上，三百枚水晶芯片悬浮在穹顶正中央，像某种精密的锁芯。
“能量构成未知，推测为量子纠缠态。”AI的机械音带着罕见的迟滞，“检测到穹顶内壁刻有契约条文，内容……每8分钟随太阳黑子活动变化一次。”
林夏猛地转头，看向实时传输的穹顶内侧画面。那些金色条文正在流动，组成新的句子——和昨天在宇航员皮肤上浮现的星纹完全一致。她突然想起星回的笔记：“契约从来不是固定的文字，它会跟着文明的进化而呼吸。”
“航天中心紧急通报！”通讯器里传来急促的呼叫声，“‘探索者七号’货运飞船正在穿越穹顶，请求实时监测！”
指挥中心的全息屏切换到飞船视角。银白色的货运飞船像颗流星，撞向那道淡蓝色的光墙。接触的瞬间，飞船突然消失了。
“信号丢失！”观测员的声音带着哭腔，“飞船……蒸发了？”
林夏的心脏骤然收紧。但下一秒，飞船又凭空出现在穹顶内侧，表面覆盖着一层流动的蓝光。月魄的检测报告随即弹出：“飞船在穿越穹顶时发生量子化，所有粒子分解后重组，耗时0.7秒。”
量子化穿越？这是理论物理界只存在于公式里的概念。林夏盯着飞船传回的舱内画面——原本密封的货运箱全部敞开，里面装载的星回晶体碎片不翼而飞，只留下满地蓝色的粉末，在失重环境下组成细小的星系。
“它们在被筛选。”林夏突然开口，声音有些发飘，“穹顶像个巨大的筛子，只允许契约相关的物质通过。”
话音未落，穹顶突然剧烈闪烁。所有金色条文同时亮起，在真空里炸出璀璨的光雨。林夏的瞳孔骤缩——那些光雨坠落的轨迹，竟然和星回基因测序图上的契约片段完全吻合。
“宇航员紧急报告！”空间站的通讯突然切入，是陈默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我们在太阳耀斑里……看到了星回的基因序列！”
指挥中心瞬间陷入死寂。林夏冲到太阳监测屏前，屏幕上巨大的耀斑正在喷薄，火红色的等离子体流中，果然有一串蓝色的螺旋状结构在缓缓转动。那是人类基因组里不可能存在的碱基对排列，却和星回的契约基因片段一模一样。
“怎么可能？”年轻的观测员喃喃自语，“太阳内部的高温足以摧毁任何有机分子……”
“因为那不是物质。”林夏的声音很轻，像在对自己说，“是信息。星回的基因信息被编码进了太阳耀斑，就像……就像我们把数据存在云端。”
她突然想起星回离开前的那个夜晚，他们坐在月球基地的屋顶，看着地球升起。星回指着太阳说：“你知道吗？恒星是宇宙里最大的存储器。那些重要的契约，会被刻进恒星的内核，等合适的文明来读取。”
当时她以为这只是浪漫的比喻，现在才明白那是预言。
穹顶的金色条文突然开始重组，形成新的图案。林夏放大画面，发现那是太阳系的星图，但在火星和木星之间，多了一个从未被观测到的行星符号——符号的形状，和星回后颈的胎记完全一致。
“月魄，计算这个符号对应的坐标。”
AI运算的间隙，陈默的通讯再次接入：“林博士，我们发现了更奇怪的事。穿过穹顶的宇航员，他们的量子态和穹顶产生了共振……他们能在梦里看到其他文明的契约仪式。”
林夏的手指停在控制台上。她想起星回说过，契约本质上是信息的共享，当两个文明的基因频率同步，就能读取彼此的记忆。现在看来，这个范围可能更大——跨越星系的记忆正在通过穹顶流动。
“坐标计算完成。”月魄的声音打断她的思绪，“该符号指向柯伊伯带外侧，存在一个质量约为地球1.2倍的未知天体。检测到该天体发出的引力波频率，与星回晶体的共振频率完全一致。”
柯伊伯带外侧的未知天体？林夏的呼吸骤然急促。星回的笔记里夹着一张手绘星图，在同样的位置画着一个六边形标记，旁边写着：“契约的最后一块拼图，藏在冥王星的阴影里。”
突然，穹顶的光墙开始出现裂缝。淡蓝色的能量流像瀑布般倾泻而出，在真空里凝成巨大的星图。林夏清楚地看到，地球和月球被无数金色的线连接着，那些线的尽头，是银河系各个角落的光点——像无数双正在注视着这里的眼睛。
“月魄预测，继续研究穹顶可能在72小时内突破能量限制。”AI的机械音变得冰冷，“但契约基因的星际传播速度会同步加快，目前地球上己有137名鳞化者出现星纹。”
林夏看向地球的全息投影。亚洲大陆的夜半球，有无数蓝色的光点正在亮起，那是鳞化者体内的契约基因被激活的信号。她突然想起星回临终前的眼神，里面藏着她当时读不懂的悲伤。
“我们在打开一扇门，还是在关上一扇窗？”年轻的观测员小声问。
林夏没有回答。她的目光越过能量穹顶，望向遥远的太阳。耀斑中的蓝色基因序列正在缓慢旋转，像一颗等待被唤醒的种子。她知道，这个选择从来不属于他们——从星回的血液渗入月球土壤的那一刻起，人类就己经站在了契约的十字路口。
突然，所有水晶芯片同时发出蜂鸣。穹顶内侧的金色条文组成一行巨大的文字，悬浮在地球和月球之间：
“当两个穹顶开始共振，被分割的记忆就会重新缝合。”
林夏的心脏猛地一跳。双穹——难道除了地月之间的这道，还有另一道能量穹顶？她突然想起柯伊伯带外侧的未知天体，那个被星回标记过的地方。
通讯器里，陈默的声音带着颤抖传来：“林博士，你看空间站的舷窗……外面的鲛族能量体，正在组成第二道穹顶的形状。”
林夏抬头看向监测屏，眼眶突然发热。那些银蓝色的能量体在漆黑的宇宙里游动，尾鳍划出的光痕组成了和地月穹顶一模一样的轮廓，只是尺寸更大，覆盖了半个太阳系。
她终于明白星回说的“契约是宇宙的骨骼”是什么意思。这些能量穹顶不是牢笼，而是某种巨大生命体的血管，正在输送着跨越星系的记忆。
“通知所有观测站。”林夏深吸一口气，指尖在控制台上敲下指令，“继续监测穹顶变化，记录所有契约条文。”
她看向窗外，地球的蓝色弧线在穹顶内侧若隐若现。那些金色的条文正在缓慢流动，像在书写新的契约。林夏知道，无论他们做什么选择，人类文明的轨迹都己经被改变——从今天起，他们不再是孤独的星行者，而是宇宙契约网络里的新节点。
而那道横跨地月的能量穹顶，不过是迎接这场重逢的拱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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