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砸在临时搭建的铁皮棚上，发出擂鼓般的声响。沈知意用金属右手按住漏雨的缝隙，掌心的银色晶体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微光——昨夜海沟方向传来的能量波动，让晶体里的病毒样本躁动了整整一夜，此刻还在她的皮肤下游动，像条不安分的银蛇。
“沈医生，外面有船！”棚外有人大喊，声音被风雨撕得支离破碎。
沈知意掀开门帘，被迎面而来的海风呛得咳嗽。浑浊的海面上，艘双桅帆船正破浪而来，帆布上印着个褪色的锚形标记，船身斑驳的木板上，还沾着深海特有的黑色淤泥。最奇怪的是，它没有引擎声，却能在狂风里保持稳定的航向，像被无形的力量牵引着。
“是‘遗忘号’。”旁边的老渔民突然发抖，手里的渔网“啪嗒”掉在地上，“三十年前失踪的勘探船，传说它带着海底宝藏沉入了海沟，怎么会……”
沈知意的心脏猛地一缩。三十年前，正是1998年沉船事件发生的年份。她的金属右手突然发烫，掌心的晶体映出帆船的轮廓，船帆上的锚形标记正在与晶体里的病毒产生共振，发出淡蓝色的光晕。
双桅船在离岸百米处停下，放下条小木筏。个穿黑色风衣的男人站在筏上，帽檐压得很低，只能看见他苍白的下颌和道横贯嘴角的疤痕。当木筏靠岸时，沈知意注意到他的靴子——那是用深海鱿鱼的软骨制成的，鞋底还沾着发光的海藻，和海底城邦的手工制品一模一样。
“沈知意小姐？”男人开口，声音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他抬手摘下帽子，露出张与周坤极其相似的脸，只是左眼是只泛着蓝光的机械眼，“我是周砚，守锚人的第十二个克隆体。”
“周坤……是你父亲？”沈知意握紧右手，金属鳞片因警惕而竖起。周坤是1998年沉船事件的主导者，机械周晚的原始数据里，记录着他最后消失在海沟的影像。
周砚扯了扯嘴角，疤痕在脸上拉出狰狞的弧度：“严格来说，他是我的基因模板。”他从风衣里掏出个黄铜盒子，打开的瞬间，淡绿色的光芒喷涌而出，在雨幕里凝成艘船的虚影——正是1998年沉没的勘探船，“守锚人世代守护病毒，周坤却想利用它改造人类，最后被自己的造物困在了海沟。”
沈知意的目光落在虚影里的个角落：那里有三十个穿着白大褂的人，正围着块巨大的冰壳，他们的胸口都别着和周砚相同的锚形徽章。当冰壳突然炸裂时，她看清了最前面的人——正是年轻时的周坤，他的左眼在爆炸中迸出火花，与周砚的机械眼如出一辙。
“病毒是天然存在的。”周砚合上盒子，绿光瞬间熄灭，“早在人类出现前，它就寄生在深海热泉里，守锚人只是它的饲养员。1998年那次不是释放失败，是周坤想强行提取病毒的基因编辑能力，结果被反噬了。”
铁皮棚里突然传来骚动。几个净化派的人举着枪冲出来，他们的防护服上还沾着爆炸后的硝烟——昨天他们炸毁了融合派的仓库，现在正西处搜捕突变者。“抓住那个克隆体！”为首的人大喊，“净化派有令，所有与守锚人相关的人都得烧死！”
周砚没有躲闪，只是抬手按了按机械眼。刹那间，双桅船上突然射出数十道银光，像张撒开的网，瞬间缠住了净化派的武器。沈知意眯起眼，才发现那是无数根极细的金属丝，末端连着微型吸盘，正是深海章鱼触手上的结构。
“这些是‘遗民’。”周砚看着金属丝上蠕动的银色生物，语气里带着种奇异的温柔，“1998年沉船时，部分船员被病毒改造成了半机械体，躲在海沟里活到现在，靠这艘船往返于深渊与海面。”
净化派的人突然发出惨叫，他们的手腕被金属丝缠住的地方，正渗出淡绿色的液体，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透明，能看见下面正在金属化的骨骼。“你在放毒！”有人嘶吼着扣动扳机，子弹却在靠近周砚的瞬间被无形的屏障弹开。
“不是毒，是唤醒。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沉舟渡魂》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周砚的机械眼突然亮起红光，“你们每个人的基因里，都藏着守锚人的印记。周坤早就把锚型基因混入了人类的饮用水，你们所谓的‘纯血’，不过是自欺欺人。”
沈知意的右手突然剧痛，掌心的晶体裂开细纹。她猛地看向那些净化派成员的后颈，那里果然有淡红色的锚形疤痕，只是被衣服遮住了——和海底城邦的突变者一模一样。
“林沉舟知道这件事吗？”她抓住周砚的手腕，金属皮肤与他的机械臂相触，激起一阵电流，“他在海沟里的能量茧，是不是和守锚人的献祭有关？”
周砚的机械眼闪烁了一下，投影出段海沟的影像：林沉舟的身体悬浮在能量茧中央，己经变得半透明，无数银色的丝线从他体内延伸出来，与周围的骸骨相连，组成个巨大的锚形。“他正在重蹈守锚人的覆辙。”周砚的声音低沉下来，“能量茧是用他的基因编织的，一旦崩溃，病毒会顺着洋流扩散到全球。”
铁皮棚里传来婴儿的哭声。沈知意回头，看见那个刚出生就突变的婴儿正被护士抱在怀里，小家伙的小手抓着块珊瑚碎片，上面的共生藻类正在发光——那是她从海底带上来的，原本以为离开海水就会枯萎，现在却长得异常茂盛。
“共生。”沈知意突然明白了什么，掌心的晶体停止了躁动，“病毒不是要毁灭人类，是想和我们共生。守锚人搞错了，他们把共生当成了寄生。”
周砚的机械眼里闪过一丝惊讶：“你看到了？”他从风衣里掏出块黑色的石板，上面刻着与冰壳相同的纹路，“这是周坤的日记，他晚年才意识到这点，却己经无法回头。他说，只有同时拥有突变者基因和守锚人印记的人，才能解开病毒的密码。”
沈知意的指尖划过石板上的纹路，掌心的晶体突然融入皮肤，在她的手背上形成个完整的锚形图案。与此同时，海沟方向传来一阵强烈的能量波动，双桅船的帆布突然鼓起，上面的锚形标记与她手背上的图案完全重合。
“他在等你。”周砚看着远处翻腾的海面，“能量茧的稳定期只剩七十二小时，你必须做出选择：是像守锚人那样封印病毒，还是……”
“还是和它一起进化。”沈知意接过石板，上面的纹路突然渗出淡绿色的液体，在她的手心里汇成一行字：“三十锚骸，非献祭，乃共生契约。”
暴雨不知何时停了。阳光穿透云层，照在双桅船的甲板上，那里突然出现一群人影——他们的身体一半是金属，一半是血肉，脸上带着与周砚相似的疤痕，正对着沈知意弯腰行礼。
“遗民们己经等了三十年。”周砚的机械眼转向海沟的方向，“他们说，林沉舟的能量茧里，有周坤最后的意识碎片。或许……你们能一起找到第三条路。”
沈知意望着手背上的锚形图案，那里的光芒正与海沟深处的能量波动同步。她想起林沉舟在海底城邦说过的话：“法律不该恐惧未知。”或许文明的进化从来不是非此即彼的选择，就像这艘跨越三十年的双桅船，既带着守锚人的烙印，也载着突变者的希望。
老渔民突然指着海面大喊：“快看！”
沈知意抬头，看见无数银色的鱼群正从双桅船周围升起，在天空中组成条发光的航道，尽头首指海沟的方向。周砚的机械眼亮起导航坐标，与她手背上的图案产生共鸣。
“上船吧。”周砚转身走向木筏，黑色风衣在风里展开，像只即将潜入深海的鸟，“海沟里的秘密，比你想象的要古老得多。”
沈知意最后看了眼铁皮棚，护士正抱着婴儿向她挥手，小家伙的掌心也亮起个小小的锚点。她深吸一口气，金属靴踩在木筏上，激起的水花溅在手背上，与锚形图案融为一体。
双桅船再次起航时，沈知意站在甲板上，看着海岸线逐渐远去。掌心的石板微微发烫，上面的纹路正在重组，慢慢变成林沉舟的轮廓。她知道，这场跨越三十年的轮回，终于要在深海的尽头，迎来新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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