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水塔的铜铃第七次无故鸣响时,林沉舟正在码头晾晒海图。透明指尖抚过泛黄的绢布,图上用朱砂标注的暗礁突然渗出细小红珠,顺着“沉舟湾”三个字蜿蜒游走,在木案上聚成小小的血涡。她抬头望向海天交界处,铅灰色的云层里,竟有颗星子在白日里闪烁,轨迹歪得像被人掰弯的银簪。
“是不祥之兆!”码头上的老渔民突然跪伏在地,枯槁的手指着那星子,“三百年前那场灭顶之灾,也是这样的星象!天石要坠下来了!”
沈知意的鲛绡裙摆扫过礁石,湿痕在岩壁上凝成蓝光。她刚用珊瑚镜照过那星子,镜中浮现的影像让鳞片都竖了起来:“不是星子,是块陨石,拖着碧色的尾焰,轨迹正对着沉舟湾。更怪的是,它在逆着洋流的方向飞。”
话音未落,钦天监的鎏金铜漏突然炸裂。守漏官抱着破碎的刻度盘奔来,铜屑里混着细碎的晶体,在日光下泛着诡异的绿光:“监正大人用占星盘算过了,那陨石上裹着的,是当年沉船时随异族一起沉入海底的‘锚毒’!”
林沉舟捻起一粒绿晶,透明指尖立刻泛起白雾。那晶体在她掌心竟化作细小的船锚形状,尖端正滴着黏腻的液珠,滴在木案上,立刻蚀出个小孔:“不是自然形成的。你看这锚尖的角度,是被人打磨过的,像枚淬了毒的箭镞。”
儿童议会的孩子们举着贝壳风铃跑来,铃舌上的珍珠沾着露水,映出陨石的倒影:“我们在海底石窟发现的古卷上说,当年异族曾用锚毒守护沉船里的秘密,说是‘若有不轨者欲夺船中物,便让天石坠海,同归于尽’。”
萧彻带着禁军赶到时,铁枪在礁石上划出火星。他靴底碾过那些绿晶,发出细碎的脆响:“一群妖言惑众的东西!异族本就该尽数沉海,如今自寻死路,倒省了朝廷动手。”他突然挥枪指向沈知意,“定是你们这群鲛人搞的鬼,想用妖术水淹皇城!”
沈知意的鲛人珠突然从发间滚落,在礁石上弹了几下,裂开的缝隙里透出蓝光。她弯腰去捡的瞬间,珠内竟映出陨石的剖面——密密麻麻的船锚晶体像蜂巢般排列,核心处裹着团黑雾,隐约是人形:“是被封印的怨魂,当年随船沉入海底的异族祭司,他把自己炼化成了锚毒的引子。”
林沉舟的透明手掌按在裂开的鲛珠上,腕间的船锚胎记突然发烫。那些淡金色的纹路顺着珠内的蓝光蔓延,在礁石上拓出幅星图,图中陨石的轨迹旁,竟标注着三百年前的船航线:“他不是要毁沉舟湾,是要找当年沉船的真凶。那些绿晶里的怨气,只追着带皇室血脉的人。”
话刚落音,码头旁的龙纹石柱突然炸裂。碎石飞溅中,萧彻的护心镜发出刺耳的嗡鸣,镜面映出的他,脖颈处竟有块与陨石上的锚毒同源的绿斑——那是去年他在天工监接触过沉船遗物后留下的。
“不可能!”萧彻扯下护心镜掷在地上,镜面碎裂的刹那,无数绿丝从镜中涌出,像蛇般缠向他的脚踝,“我乃开国元勋之后,世代忠良,怎会与那沉船案有关?”
林沉舟突然抬手,透明衣袖挥出的气流将绿丝吹散。她腕间的星图纹路在日光里亮得灼眼:“三百年前,你的先祖曾为了夺取沉船里的星盘,在酒里下了锚毒,害死了船上所有异族。那些绿晶记着仇呢。”
沈知意的珊瑚镜突然浮到半空,镜中浮现出当年的画面:月光下的沉船里,异族祭司正将自己的血滴进锚形容器,容器上刻着“逆石归航,血债血偿”八个字。随着镜光流转,码头的石缝里开始渗出绿晶,沿着石板路向萧彻蔓延,所过之处,草木皆枯。
“得去拦截它!”儿童议会里最瘦小的阿竹突然举起鱼骨哨,哨身刻着异族的护符,“古卷上说,沉船湾的海底有座‘定海神针’,是当年大禹治水时留下的,能挡住天石。”
萧彻的铁枪在绿晶上划出火星,却拦不住那诡异的蔓延:“一群毛孩子懂什么!朝廷早己派了火炮营驻守海湾,等那陨石落下,便用炮火轰碎!”
“万万不可!”沈知意的鲛绡袖缠住他的枪杆,鳞片在接触处泛出红光,“锚毒遇火会炸开,到时候半个皇城都会被怨气笼罩,连婴儿的骨髓都会被蚀成空壳!”
林沉舟的身影突然飘向海边的渔船。透明躯体在浪花里舒展,竟与海水融成一片,腕间的船锚胎记在浪尖上亮起,像在召唤什么。“阿竹说得对,”她的声音顺着洋流传来,“只有定海神针能镇住这逆石。但需鲛人王族的血做引,沈知意,你敢去吗?”
沈知意的鳍状手在船板上扣出深痕。她望着越来越近的陨石,尾焰己经烧得海面冒起白雾,那些绿晶在浪里长成了锚形的荆棘:“我族从不是贪生怕死之辈。只是……”她摸了摸胸口的避水珠,“若我死了,帮我把这珠子还给海底的族人,告诉他们,沉舟湾的债,该清了。”
渔船驶出沉舟湾时,绿晶己经漫上了船舷。萧彻握着铁枪立在船头,脸色比礁石还青——他靴底的绿斑己经蔓延到膝盖,疼得像有无数细针在扎骨头。阿竹举着鱼骨哨吹了声,哨音穿破雾霭,海底突然传来闷响,一道青光从水下首冲天际,正是那定海神针的顶端。
“快!把血滴在针上!”林沉舟的透明手掌按在神针露出水面的部分,星图纹路顺着针身向下蔓延,在海水里拓出巨大的法阵,“要趁陨石还没越过海湾的结界!”
沈知意咬碎舌尖,殷红的血珠滴在神针上,立刻被吸入青光中。她的鳍状手按在针身的刹那,鳞片突然开始脱落,每片脱落的鳞甲都化作银亮的小鱼,顺着洋流游向陨石,在它周围织成水网。
“原来如此……”萧彻看着自己膝盖上的绿斑突然变淡,终于明白了什么,“当年我先祖害了异族,如今却要靠异族的血来救命。这天地间的公道,果然半点不饶人。”他突然举起铁枪,将枪尖划破掌心,鲜血滴进海水里,“我萧家的债,也该还了。”
当陨石撞向水网的瞬间,定海神针突然爆发出万丈青光。那些绿晶在青光里发出凄厉的尖叫,化作黑烟消散,露出陨石的本体——竟是块刻满异族文字的船锚形石碑。碑上的文字在青光中亮起,正是三百年前那场血案的真相,连萧氏先祖藏在沉船里的密信都显了出来。
沈知意的身影在青光里越来越淡,鳍状手己经变得透明。她望着那块石碑,突然笑了,血沫从嘴角溢出:“终于……真相大白了。”
林沉舟的透明躯体突然包裹住她,星图纹路在两人之间流转,竟将沈知意快要消散的魂魄稳住:“还没完呢。这石碑上的字,得刻在岸上,让所有人都看看,什么是真正的公道。”
陨石落海的刹那,沉舟湾突然风平浪静。那座船锚石碑稳稳地立在海底,青光托着它,像座永远不会沉没的航标。萧彻跪在船头,望着自己腿上己经消失的绿斑,第一次低下了高傲的头颅。
回码头的路上,阿竹在船板的缝隙里捡到片沈知意脱落的鳞甲,己经变成了透明的晶石。他把鳞甲放在手心,突然发现里面映着小小的船锚胎记,正和林沉舟腕间的那个产生共鸣。
“她没死,”林沉舟摸着腕间的胎记,那里的光比之前更亮了,“只是和定海神针融在了一起,成了沉舟湾新的守护者。以后再有不公之事,这神针便会发出警示。”
夕阳西下时,渔民们发现沉舟湾的海水变得格外清澈,连三百年前沉船的残骸都看得清清楚楚。儿童议会的孩子们划着小船,把石碑上的文字拓在绢布上,要拿去给城里的人看。
林沉舟站在码头,望着那块立在海底的石碑,腕间的船锚胎记突然与石碑产生共鸣,在海面上映出巨大的星图。她知道,这场由三百年前的血债引发的风波,终于尘埃落定。但那些藏在历史尘埃里的秘密,才刚刚开始被揭开。
萧彻捧着那块拓满文字的绢布,站在皇城门前,准备去向陛下请罪。他靴底的绿斑虽然消失了,但心里的那块烙印,却永远也不会褪去。
深夜的沉舟湾,定海神针的青光还在海面上轻轻摇曳。沈知意的声音顺着海浪传来,像首古老的歌谣:“船锚沉底,不是结束,是开始。当真相浮出水面,所有的债,都该有个归宿。”
林沉舟望着海面,透明指尖在空气中划出船锚的形状。她知道,这沉舟湾的故事,还远远没有结束。那块逆石带来的,不仅是三百年前的真相,还有更深的秘密,藏在海底的沉船里,等着被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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