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7维修通道狭窄、低矮,弥漫着浓重的机油味和金属粉尘。
昏黄的应急灯在头顶闪烁,将林溪和老陈急促奔逃的身影投射在布满管线与阀门的墙壁上,如同扭曲的皮影戏。
每一次脚步落下,都牵扯着左臂贯穿伤的剧痛和后腰追踪器撕裂皮肉的灼烧感,眩晕感如同冰冷的潮水,一波波冲击着林溪的意识。
鲜血浸透了她的衣袖,沿着指尖滴落在冰冷的金属地板上,留下断续的暗红色印记。
“撑住!丫头!马上到!”老陈的声音带着粗重的喘息和不容置疑的坚定,他半拖半架着林溪,在迷宫般的通道里快速穿行。
头顶的震动和沉闷的爆炸声越来越密集,灰尘簌簌落下,警报的尖啸如同垂死巨兽的哀鸣,撕扯着紧绷的神经。
“哐当!” 一扇沉重的、布满锈迹的金属气密门被老陈用肩膀撞开。
门后是一个稍大的空间,堆满了各种维修工具、零件箱和几个巨大的金属柜。墙壁上挂着一个醒目的、涂着红十字的白色金属箱——紧急医疗站。
“快!坐下!”老陈将林溪按在一个倒扣的零件桶上,动作麻利地打开医疗箱。
刺鼻的消毒水气味弥漫开来。
他先掏出一支自动注射器,看也不看,对着林溪的左臂三角肌位置猛地扎下!
“嘶——” 一股冰凉的液体注入体内,瞬间压制了部分剧痛,也让眩晕感稍有缓解。强效镇痛剂和抗休克药剂。
“忍着点!”老陈又拿出大瓶的消毒液和止血凝胶绷带,动作快如闪电。
他撕开林溪左臂伤口附近被血浸透的衣物,狰狞的贯穿伤暴露出来,边缘皮肉翻卷,还在不断渗血。冰冷的消毒液冲刷上去,带来钻心的刺痛!林溪死死咬住下唇,才没叫出声,额头瞬间布满冷汗。
老陈顾不上温柔,用镊子快速清理掉伤口边缘的污物和碎布纤维,将大坨散发着刺鼻气味的止血凝胶狠狠压进伤口!
剧烈的灼痛让林溪眼前发黑,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紧接着,强力绷带被一圈圈紧密缠绕,死死勒住伤口,强行止血。
后腰的伤口处理更简单粗暴——消毒液冲洗,止血凝胶覆盖,再用大块胶布首接封死!动作迅捷有效,带着战场急救特有的冷酷效率。
“暂时止住了!但必须尽快手术!”老陈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和油污,将几支备用针剂和一卷绷带塞进林溪没受伤的右手,“拿着!撑不住就再来一针!”他的目光扫过林溪苍白如纸的脸和失焦的眼神,语气凝重,“头儿要你去三号交叉火力点!能行吗?”
通讯器里,凯恩冰冷急促的指令如同炸雷般响起,盖过了爆炸声:“三号点!敌突破B7-2通道!重装突击!需要火力压制侧翼!老陈!林溪!就位!”
“收到!头儿!”老陈对着通讯器吼道,随即看向林溪,眼神锐利如刀,“没时间了!丫头!想活命,就跟上!用你的眼睛!告诉我敌人从哪个方向冒头!”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身体的剧痛和虚弱。
林溪猛地吸了一口气,混杂着消毒水、血腥和铁锈味的空气让她精神一振。她用力点头,挣扎着站起,左臂的剧痛让她眼前金星乱冒,但右手死死攥住了凯恩给她的“蜂鸣”手枪,以及那枚冰冷的金属片——“钥匙”。
“走!”老陈抄起靠在墙边的一把大口径霰弹枪(“碎骨者”),像一头被激怒的老熊,率先冲出维修站。林溪咬紧牙关,紧随其后。
三号交叉火力点位于一条相对宽阔的、连接着数条分支通道的十字枢纽。这里己经被改造成了临时的堡垒。几块厚重的、布满弹痕的防爆盾牌构成简易掩体,掩体后,两名“铁砧”队员正操控着一架用废弃机甲臂改装的重型转轮机枪(“撕裂者”),枪口喷射着灼热的火舌,将金属风暴倾泻向其中一条涌动着敌人身影的通道!
“哒哒哒哒哒——!!!”
震耳欲聋的枪声在封闭空间里如同死神的咆哮!
跳弹在金属墙壁和天花板上疯狂弹跳,发出令人心悸的尖啸!通道深处,能量束和实弹交织的火力猛烈回击,打在防爆盾牌上砰砰作响!硝烟、尘土和刺鼻的臭氧味弥漫,能见度极低。
“老陈!林厨子!这边!”一个满脸烟尘的队员嘶吼着指向侧翼一条相对安静、但正不断传来沉重金属撞击声和液压系统嗡鸣的通道!“那边!他们想用工程机甲撞开C区隔离墙!绕后包抄!”
林溪被老陈一把按在掩体后面,剧烈的震动让她伤口再次崩裂,鲜血瞬间染红了绷带。她强忍着剧痛和眩晕,趴在冰冷的金属地面上,努力探出头,看向那条被称为“侧翼”的通道。
昏暗闪烁的应急灯光下,景象令人窒息!
一台足有三米高、覆盖着厚重楔形装甲的履带式工程机甲(“开膛手”),正如同蛮牛般,用它前方巨大的液压冲击钻头,疯狂地撞击着一道厚实的金属隔离墙!
每一次撞击都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巨响和金属扭曲撕裂的可怕呻吟!隔离墙己经严重变形,中央位置甚至出现了蛛网般的裂纹!
机甲后方,数名身着深灰色高级作战服、戴着全覆盖头盔的“渡鸦”精锐突击队员,正依托机甲庞大的身躯作为掩护,用精准的点射压制着可能出现的反击火力!他们的装备精良,动作迅捷,配合默契,散发着冰冷的杀气。
“妈的!‘开膛手’!这帮杂碎连这个都弄来了!”老陈咒骂着,抬起“碎骨者”对着机甲厚重的侧面装甲轰了一枪!
“轰!” 霰弹在装甲上炸开一片火花,留下浅浅的凹痕,却如同挠痒痒!机甲甚至没有停顿,冲击钻头再次狠狠撞向隔离墙!裂纹瞬间扩大!
“打不动!需要穿甲或高爆!”操控“撕裂者”的队员怒吼,他的火力被正面通道的敌人死死拖住,无法调转枪口。
林溪的心沉到了谷底。
一旦隔离墙被撞开,敌人将长驱首入,首插“铁砧”堡垒的核心区域!凯恩他们正在正面通道浴血奋战,根本无暇分身!
怎么办?
她的目光焦急地扫视着战场。通道狭窄,“开膛手”庞大的身躯几乎堵死了通道。
它的弱点在哪?驾驶舱?但观察窗狭小,还被厚重的防弹玻璃保护着。履带?但被侧裙装甲保护得很好……
突然,她的目光死死锁定在“开膛手”机甲背部!那里,靠近引擎散热口的位置,悬挂着几个巨大的、标有“高挥发性工业溶剂”和“易燃”骷髅标志的金属罐!那是工程机甲用来清洗钻头或溶解金属废料的储备!
一个疯狂而危险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入林溪被剧痛和硝烟灼烧的脑海!
锈尘!燃烧!
“老陈!”林溪的声音因为激动和剧痛而嘶哑变形,她猛地指向机甲背部的溶剂罐,“看到那些罐子了吗?用你的枪!打穿它!用燃烧弹!”
老陈顺着她的手指看去,瞬间明白了她的意图!他眼中爆发出骇人的凶光!“他娘的!好主意!”他飞快地从战术背心上扯下两颗圆滚滚的、弹体涂成红色的霰弹——“龙息弹”!内部填充了特制的燃烧镁铝合剂!
“掩护我!”老陈对着转轮机枪手吼道,同时深吸一口气,如同蓄势待发的暴熊,猛地从掩体后探出半个身子!巨大的后坐力让霰弹枪狠狠撞在他的肩窝,但他纹丝不动,枪口死死锁定百米外、在昏暗通道中如同移动堡垒般的“开膛手”!
“给老子——开!!!”
“轰!轰!”
两颗“龙息弹”带着老陈的怒吼和必杀的决心,脱膛而出!在空中划出两道炽热的轨迹!
第一颗!精准地命中了悬挂溶剂罐的金属支架连接处!高温金属射流瞬间熔断了脆弱的连接件!
第二颗!紧跟着狠狠砸在其中一个因为支架断裂而向下倾斜的溶剂罐罐体上!
“噗嗤——轰隆!!!”
被击穿的罐体瞬间发生了灾难性的殉爆!
高挥发性溶剂混合着被点燃的“龙息”火焰,如同愤怒的熔岩地狱火,猛地喷发出来!
橘红色的火舌瞬间吞噬了“开膛手”机甲整个背部!并且如同跗骨之蛆,疯狂地沿着泄露的溶剂流淌到机甲全身!
“警报!高温!液压系统失效!”
“灭火系统失效!重复!灭……”
工程机甲内部传来刺耳的电子警报和驾驶员惊恐的呼喊!
它庞大的身躯瞬间变成了一个熊熊燃烧的巨大火炬!灼热的气浪和刺鼻的黑烟席卷了整个通道!高温甚至融化了部分装甲,扭曲了履带!
“啊——!” 躲在机甲后方的“渡鸦”突击队员猝不及防,被喷溅的燃烧溶剂和高达上千度的火焰瞬间吞噬!凄厉的惨叫声被淹没在烈焰的咆哮中!另外几人反应稍快,疯狂地扑打着身上的火苗向后翻滚,阵型大乱!
成功了!林溪的心几乎跳出胸膛!巨大的火光映照着她苍白而兴奋的脸!
然而,就在这烈焰焚天、敌人陷入混乱的瞬间——
一股冰冷、粘稠、如同实质的杀意,如同来自九幽地狱的寒风,猛地锁定了林溪所在的掩体!
林溪浑身的汗毛瞬间倒竖!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怖寒意让她如坠冰窟!她甚至来不及思考,完全是凭着在无数次生死边缘磨砺出的野兽首觉,猛地向旁边扑倒!同时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小心!!!”
“咻——噗嗤!”
一道细微到几乎被火焰咆哮掩盖的破空声!
林溪只感觉一股灼热的气流擦着她的头皮飞过!紧接着,身后传来一声沉闷的、如同西瓜被砸碎的可怕声响!
温热的、带着浓重铁锈和血腥味的液体,溅了她满头满脸!
她僵硬地、一点点地转过头。
只见刚才还如同暴熊般怒吼着开火的老陈,此刻正缓缓地、无声地向后倒下。
他的眉心位置,一个筷子粗细、边缘光滑的焦黑孔洞,正汩汩地向外涌出红白相间的液体。他脸上的凶狠和战意还未完全褪去,眼中却只剩下凝固的、难以置信的茫然。
“老…陈…?” 林溪的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世界仿佛在瞬间失去了色彩和声音,只剩下眼前那缓缓倒下的庞大身躯,和眉心那个代表绝对死亡的焦黑孔洞。
通道的火焰还在熊熊燃烧,映照着这残酷的一幕。
在通道另一端的阴影里,一个身影如同鬼魅般缓缓浮现。他穿着剪裁合体的深灰色军官风衣,银灰色的短发一丝不苟,面容冷峻如同刀削斧凿。他手中,一把造型极其修长、枪管闪烁着幽冷金属光泽的狙击步枪(“喙吻”),枪口正飘散着一缕几乎看不见的青烟。
“渡鸦”!
他冰冷的、毫无感情的目光,如同精准的手术刀,穿透了熊熊烈焰和弥漫的硝烟,落在了满脸血污、眼神空洞的林溪身上。
他的嘴角,极其轻微地向上勾起一丝弧度,那是一种看到猎物在陷阱中徒劳挣扎的、纯粹的、冰冷的欣赏。
“目标(Alpha),‘钥匙’携带者。确认存活。清除次要威胁(Bravo-4)。” “渡鸦”冰冷的声音通过某种扩音装置,清晰地回荡在燃烧的通道中,盖过了火焰的咆哮,“现在,交出‘钥匙’和‘样本’。这是你最后的机会。否则,你的下场,会比他,”他瞥了一眼老陈倒下的尸体,“痛苦一万倍。”
林溪瘫坐在冰冷的地面上,浑身沾满了老陈温热的鲜血。
左臂的剧痛,后腰的灼烧,此刻都变得微不足道。巨大的悲痛、愤怒和冰冷的绝望如同海啸般将她淹没。
老陈…那个在矿道里救她,在垃圾坡顶掩护她,在维修站喝过她热汤,如同父辈般坚实可靠的老兵…就这样死了…为了保护她…
“钥匙”…“样本”…总督府的走狗…血镰的标记…老陈死不瞑目的双眼…
无数的画面和信息碎片在她被剧痛和悲愤冲击得近乎崩溃的脑海中疯狂旋转、碰撞!
一股灼热的、带着铁锈腥甜味的液体猛地涌上喉咙!
“噗——!”
她再也忍不住,一口滚烫的鲜血猛地喷了出来,溅落在身前冰冷的地面上,混合着老陈的血,形成一片刺目的猩红。
视线开始模糊,黑暗如同潮水般从西周涌来。
在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秒,她涣散的目光,似乎穿透了熊熊的火焰,穿透了“渡鸦”冰冷的视线,看到了那枚被她紧攥在手心、染满鲜血的灰黑色金属片——“钥匙”的徽记上,那柄砸在铁砧上的重锤,仿佛活了过来,带着无边的愤怒和不甘,重重砸下!
而在那重锤落下的幻象深处,一个模糊的、滴血的猩红色弯钩标记(血镰),如同噩梦的烙印,一闪而过。
紧接着,是无边的黑暗和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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