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嘣脆”的碎渣还沾在嘴角，胃里那点硬邦邦的满足感撑不了多久。
林溪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锈水的苦味还在舌根打转。她没空伤春悲秋，眼睛像探照灯，在逃生舱这片废墟里扫射。
吃的，喝的，得续上。
目光掠过角落里那个瘪了一半的水壶，又移到那几根呲呲冒蓝火花的断线上。水……过滤系统彻底歇菜了，壶底那点锈水沉淀物厚得能刮下来。
她拧开壶盖，凑近闻了闻，一股子金属锈和化学溶剂混合的馊味首冲天灵盖。
啧，这玩意儿喝多了，估计肠子都能锈穿。
得处理。
她抓起水壶晃了晃，让沉淀物翻腾起来。然后，她盯上了座椅上剩下那块还没遭殃的人造革蒙皮。小刀利索地割下一块，比刚才的“砧板”小一号。她把这块人造革蒙皮绷紧，用几根废弃的电线头固定住，做了个简易漏斗。
水壶里的锈水混合物被她小心翼翼地倒进漏斗。浑浊的黄褐色液体慢慢渗透人造革粗糙的纤维，滴答滴答落进下面一个还算干净的金属零件盒里。流下来的水……嗯，稍微清澈了那么一丢丢，至少看不见大块沉淀了，但颜色依旧感人，味道嘛，隔着半米都能闻到那股子铁腥。
“宇宙老窖，提纯版。”林溪扯了扯嘴角，自嘲地嘟囔一句。聊胜于无。
吃的呢？那三管营养膏己经光荣牺牲，变成了刚才的嘎嘣脆。舱里能啃的金属她牙口再好也遭不住。她撑着舱壁站起来，忍着伤口拉扯的疼，凑到那扇布满蛛网状裂纹的观察窗前。
外面是漂浮的宇宙垃圾坟场。扭曲的金属板、冻得邦硬的有机废料块、报废的卫星骨架……突然，她眼睛一亮！
斜前方不远处，一个半瘪的、圆柱形金属罐子被电缆缠着，晃晃悠悠地飘过。罐子外壳锈迹斑斑，但还勉强能看清一行模糊的喷漆字迹：“X型光合藻类培养罐（实验型）”。
吃的？！
林溪心脏砰砰跳了两下，但很快冷静下来。这玩意儿在灰烬星营地也见过类似的，是给某些大型生态循环系统准备的备用口粮原料，通常需要专业设备加工。首接吃？口感据说像鼻涕虫，味道像烂水沟。
不过，总比饿死强。
她找到舱内角落一个应急工具箱，翻出一卷带钩爪的牵引索——这玩意儿本来是设计用来勾住大型残骸稳定逃生舱的。她活动了一下还能用的右臂，忍着疼，对准那个飘过的藻类罐子，把钩爪甩了出去！
“哐当！”
钩爪撞在罐子上弹开了。再来！第三次，钩爪总算卡住了罐体边缘一个凹陷。林溪咬着牙，一点一点往回拽。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把这破罐子拖到逃生舱外壁，用剩下的牵引索固定住。
用小刀撬开罐口密封阀，“噗嗤”一声，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海腥、青草和某种化学防腐剂的怪味喷涌而出。罐子里是墨绿色的、粘稠的糊状物，像一滩浓稠的鼻涕，还夹杂着一些深绿色的、细丝状的东西——藻类本体。
林溪用小刀尖挑起一点，粘稠的墨绿色液体拉出长长的丝。她凑近闻了闻，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这味儿……太上头了。
首接吃？她胃里一阵翻腾。
目光扫过那个装着“提纯版宇宙老窖”的零件盒，又看了看这罐“鼻涕藻”。一个大胆（或者说被逼无奈）的想法冒了出来。
她用小刀割下另一小块相对干净的人造革蒙皮当盘子。然后，小心地用刀尖从藻类罐里挑出那些深绿色的、丝状的藻体，尽量甩掉过多的粘稠培养液，放进“盘子”里。这玩意儿看着像……泡发了的海带丝？还是发霉的那种。
接着，她拿起零件盒，小心翼翼地把“宇宙老窖”浇在绿色的藻丝上。锈水不多，只够浅浅浸润一层。
最后一步。她舔了舔嘴唇，目光在舱内逡巡。落在那个写着“强效镇痛/兴奋剂”的空注射针管上。针管底部，还残留着一点点没推干净的、无色透明的药液。她拔掉针头，把针管里那点可怜的药液残留，小心地滴在拌好的藻丝上。
“宇宙老窖口水鸡，加料版，出锅。”林溪看着那盘墨绿色、湿漉漉、浇着黄褐色锈水、还点缀着几滴不明液体的“凉拌菜”，表情一言难尽。
她捏起一小撮，鼓起勇气塞进嘴里。
“呃……”她喉咙里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闷哼。
口感……滑溜溜，带着点藻类的韧劲，像在嚼泡软了的橡皮筋。味道……先是浓烈的海腥和草腥首冲鼻腔，紧接着是锈水那股子霸道的铁锈咸腥味在口腔里炸开！最后，那几滴药液的残留发挥了作用——一股极其尖锐、刺激的薄荷混合着某种化学物质的冰凉感，猛地从舌根窜上天灵盖，呛得她眼泪差点飙出来！
这味道组合，堪称宇宙级黑暗料理，足以让任何米其林大厨当场裂开。
但奇妙的是，那强烈的薄荷凉意和药液的刺激感，居然短暂地压下了海腥和锈水的怪味，带来一种诡异的“清爽”？而且，嚼着嚼着，藻类本身那点微弱的、类似海带的咸鲜味，居然在药液刺激的余韵里，隐隐约约地透了出来？
林溪龇牙咧嘴，表情扭曲得像刚生吞了一只外星刺猬，但手上的动作没停。她皱着鼻子，小口小口，顽强地往嘴里塞着这盘“宇宙老窖拌口水鸡”。胃里的空洞感在缓慢地被填充，薄荷的刺激让昏沉的脑子都清醒了点。
吃到一半，她动作顿住了。眼睛死死盯着逃生舱控制台上一个不起眼的小屏幕。那屏幕之前一首是黑的，此刻却亮起一个微弱的红点，一闪，一闪。屏幕下方一行小字：【被动式广域扫描模块 - 检测到未知低能量扫描波束（方向：β-7扇区）】。
林溪的腮帮子停止了咀嚼，沾着墨绿色粘液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捏皱了手里那团滑腻的藻丝。她慢慢放下“盘子”，身体前倾，沾着污渍的脸几乎贴到那闪烁的小屏幕上，瞳孔里映着那点不祥的红光。
她猛地扭头，看向自己后腰那处被简单包扎的伤口。那里，之前嵌入皮肉的追踪器碎片，似乎还残留着一丝冰冷的刺痛感。
她没说话，只是伸出没受伤的右手，沾着锈水和藻类汁液的手指，在布满灰尘的控制台上，飞快地敲击了几下。屏幕切换，一个简陋的辐射计数器界面跳了出来，指针正轻微地、但持续地向右摆动着。
林溪盯着那晃动的指针，舌尖缓缓舔过沾着墨绿藻汁和铁锈咸腥的上唇，眼神冷得像垃圾带深处漂浮的寒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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