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窖的霉味浓得像化不开的脓，苏晚刚迈进去半步，就被股腥甜的气息呛得咳嗽。陈伯举着煤油灯往前照，昏黄的光线下，七具小小的骸骨蜷缩在角落，骨头缝里长满暗绿色的霉斑，像层腐烂的苔藓。每具骸骨的手腕处都缠着锈铁线，铁线末端系着块碎布，拼起来是半片三叶草——和苏晚后颈长出的那片，纹路一模一样。
“是用苏家的旧衣服撕的。”陈伯的声音发颤，铁钎指向骸骨的头骨，“你看这头骨上的小坑，是被人用手指生生按出来的，按痕里还留着指甲缝里的水泥灰——是苏志强干的，他当年亲手溺死这些女婴后，还不解气，用手指按着她们的头骨，说‘让你们下辈子也记着，谁是主子’。”
苏晚的指尖触到最近的一具骸骨，骨头突然“咔哒”响了一声，腕骨处的铁线自动松开，掉在地上，露出道月牙形的骨痕——和她锁骨处的船锚印记，完美吻合。
“她们是你的姑姑。”37号怨魂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不再是闷哼，而是清晰的、带着血泪的控诉，“苏志强怕她们长大报复，就谎称是渔民的私生女，用海水活活灌死，再把骨头埋进地窖，说这样能‘借阴气稳固地基’。我当年发现这事想举报，才被周明远他爹灭口的！”
苏晚猛地回头，黑影就站在地窖门口，铁链拖地的声音震得地面发颤，那些暗绿色的霉斑顺着链环往上爬，在它胸口聚成个模糊的“37”。它的脸渐渐清晰，是张年轻的脸，左额有块月牙形的胎记，和苏晚的一模一样——是苏家的血脉！
“你是……我太爷爷的弟弟？”苏晚的声音发颤，后颈的剧痛几乎让她站不住，心脏位置的霉斑像在燃烧，“37号是苏家的人？”
“是你太爷爷的亲弟弟，苏志安！”黑影嘶吼起来，铁链突然绷首，缠上苏晚的手腕，“他为了名声，连亲弟弟都能卖！周明远他爹给了他一箱银元，他就默许了我的死！你脖子上的三叶草，是我娘留给我的，她也是苏家的女儿，被苏志强当作‘填海的祭品’扔进了海眼！”
手腕的皮肤瞬间被霉斑侵蚀，暗绿色顺着血管往上爬。苏晚举起那半块玉佩，血再次涌出来，滴在铁链上。“滋啦”一声，黑影的脸扭曲起来，铁链松开寸许，露出它胸口的窟窿——那里嵌着半片玉佩，和苏晚手里的，本是一块。
“这是我娘的玉佩。”黑影的声音软了些，带着哭腔，“她被扔进海眼时，攥着这玉佩喊我的名字，说‘志安，要让苏家血债血偿’。”
地窖深处传来“咚”的一声闷响，像有什么重物砸在了地上。陈伯举灯照过去，墙角的阴影里，躺着具蜷缩的女尸，身上穿着褪色的旗袍，左额别着朵干枯的茉莉花——是周明远的母亲。她的喉咙被铁链勒得变了形，双手却死死攥着本牛皮账本，指骨都嵌进了纸页里。
“她是被活埋的。”陈伯的铁钎挑起女尸的头发，发丝里缠着张纸条，是用口红写的：“账本记着苏志强和我丈夫的交易，他用七个侄女的命，换了海眼的开发权。我藏了半张，在……”
字迹到这里断了，女尸的指甲缝里嵌着半张撕碎的照片，照片上是个穿长衫的男人，抱着个婴儿，婴儿脖子上挂着半片月牙玉佩——是苏志强抱着年幼的苏晚母亲，玉佩的缺口，正好能和37号胸口的那半块对上。
“我娘的玉佩！”苏晚的呼吸顿住了，“太爷爷把我娘的玉佩掰了半块，给了你娘？”
“是赎罪。”37号的黑影突然剧烈晃动，铁链上的霉斑纷纷脱落，露出底下青黑色的皮肤，“他晚年疯了，总说听见海眼里有女人哭，就把你娘的半块玉佩扔进海眼，说‘让苏家的血脉，替他还点债’。可这不够！远远不够！”
黑影猛地冲向女尸，铁链扫过骸骨，七具小骨突然“咔哒咔哒”地动起来，拼出个完整的人形，往苏晚的方向爬，骨缝里的霉斑在地上画出道绿色的轨迹，像条蛇。
“她们要你的血！”陈伯用铁钎挡住骸骨，黑色的汁液溅在他胳膊上，瞬间冒出个绿色的水泡，“她们的骨头里混着苏家的血，只有你的血能让她们安息！”
苏晚咬破掌心，将血滴在骸骨拼成的人形上。绿色的霉斑迅速褪去，露出洁白的骨头，七具骸骨同时发出“嗡”的轻响，作者“努力奋斗的小萌新”推荐阅读《鳞爪》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化作七道白光，钻进她后颈的三叶草里——那里突然长出七片新叶，每片叶子上都映着个女婴的笑脸，手里举着半片玉佩。
37号的黑影在白光中剧烈挣扎，铁链“哗啦”落地，化作堆铁锈。它胸口的半块玉佩飞起来，与苏晚手里的拼在一起，完整的月牙突然爆发出红光，照得地窖如同白昼。
女尸手里的账本自动翻开，泛黄的纸页上，苏志强的字迹扭曲如蛇：“民国三十二年，埋七女于601地窖，骨粉混水泥，固楼基。弟志安窥见，令周氏灭口，埋于海眼。换得海眼五十年开发权，苏家后代永享其利……”
后面的字迹被血浸透了，是周明远母亲的血，写着：“吾儿明远，若见此账，速毁之。苏家与周家，早己被血债缠死，无一人能活……”
红光突然熄灭，地窖陷入一片漆黑。苏晚听见陈伯的惨叫，还有骨头碎裂的声音。她摸黑往前冲，指尖触到片潮湿的皮肤，是陈伯的胳膊，上面长着密密麻麻的绿色水泡，像腐烂的莲蓬。
“它……它附在账本上了！”陈伯的声音气若游丝，“37号的怨魂和女婴的魂魄合在一起，变成了‘血尸’，要……要撕了所有沾着苏家血的人！”
黑暗中，有什么东西擦过苏晚的脸颊，带着粘稠的液体，是血。她摸到那本账本，纸页己经变得温热，像块活人的皮肤，上面的字迹在蠕动，变成无数细小的血虫，往她手心里钻。
后颈的三叶草突然发烫，七片叶子同时亮起，照亮了眼前的景象——37号的黑影己经变成了实体，浑身覆盖着暗绿色的霉斑，胸口的玉佩嵌在肉里，正往心脏的位置钻。它的手里抓着陈伯的铁钎，钎头沾着鲜血，而陈伯倒在地上，腿骨以诡异的角度扭曲着，伤口处的皮肤正在变成暗绿色。
“你的血，能让我们彻底活过来。”血尸的声音里混着七个女婴的童声，“苏志强用我们的骨头固楼，我们就用你的血毁楼，让这片填海造陆的土地，重新变回大海！”
它举着铁钎冲过来，苏晚侧身躲开，钎头砸在地窖的土墙上，溅起无数带着霉斑的泥块。她抓起那半块完整的玉佩，往血尸胸口的伤口按去——那里是苏志安当年被周父刺伤的位置，也是玉佩原本的“家”。
玉佩接触到伤口的瞬间，血尸发出凄厉的惨叫，浑身的霉斑像潮水般褪去，露出底下年轻的面容，左额的月牙胎记亮得惊人。“姐……姐……”它突然喊，声音变回了37号原本的音色，“我不想变成怪物，我只想让苏家认错……”
地窖的地面突然剧烈震动，墙壁开始渗出水来，是暗红色的，带着浓烈的血腥味。账本在这时突然自燃，纸页烧成的灰烬里，飘出无数三叶草的种子，落在苏晚的手心里，发芽，开花。
“楼要塌了！”苏晚拉起陈伯，往地窖口爬，血尸在身后发出最后一声嘶吼，身体渐渐透明，化作道红光，钻进苏晚后颈的三叶草里——那里的第七片叶子，突然亮起了红光。
爬出土窖的瞬间，601的地板“轰隆”一声塌陷，露出底下深不见底的黑洞，里面传来海浪的声音，还有无数婴儿的哭声，像在庆祝重获自由。
苏晚回头，看见那七只虎头鞋从黑洞里飘出来，在空中转了个圈，化作七道白光，往海眼的方向飞去。而那本燃烧的账本灰烬，被风吹起，粘在她的后颈，与三叶草融为一体，变成个完整的印记——是艘扬帆的船，船帆上绣着37和7，像两个依偎的数字。
陈伯的呼吸越来越弱，他抓着苏晚的手，指向阳台的方向：“看……海……”
苏晚抬头，海平线处，一道巨大的浪潮正往岸边涌来，不是普通的潮水，是暗红色的，带着无数白色的泡沫，像无数只手，要将这栋老楼、这片填海的土地，彻底拖回海里。
而601的黑洞里，涌出的海水己经漫过了脚踝，带着浓烈的腥臭味，和第一章里那“东西”留下的水渍，味道一模一样。
她知道，血尸的话应验了。苏家的血债，终究要以这片土地的回归为代价。而她后颈那片融合了37号和七个女婴魂魄的三叶草，正随着海浪的逼近，一点点发烫，像颗即将引爆的火种。
真正的海啸，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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