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站在顾家别墅的雕花铁门前时，第三次拽了拽身上的衣服。 这件从婆婆“压箱底”箱子里翻出来的礼服，确实够“体面”——墨色的缎面上绣着缠枝莲纹，针脚里嵌着细碎的金线，在阳光下闪闪烁烁，领口和袖口镶着圈水钻，走起路来叮当作响，像揣了袋碎银子。
唯一的问题是款式有点怪：立领盘扣，下摆首挺挺地垂到脚踝，后背还绣着个模糊的“寿”字。林晚当时没多想，只当是老太太年轻时参加什么复古派对的行头，毕竟这料子摸起来就价值不菲，总比穿她那件洗得发白的衬衫去面试强。
“叮咚——”她按响门铃，铁门上的铜环发出沉闷的回响。 半分钟后，厚重的实木门开了条缝，一个穿唐装的老爷子探出头来。老爷子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鼻梁上架着副老花镜，身上的藏青唐装绣着松鹤延年图，和林晚身上的“礼服”在风格上达成了诡异的统一。
西目相对的瞬间，空气仿佛凝固了。 老爷子的老花镜滑到鼻尖，他盯着林晚身上的缠枝莲纹，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唐装袖口，嘴角动了动，像是想问什么又没问出口。 林晚维持着标准的面试微笑，心里却在打鼓：这豪门的规矩这么大？连门卫都穿得跟拍古装剧似的？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脚步声。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走了过来，身形挺拔，五官深邃，只是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他扫了眼林晚的衣服，语气像刚从冰窖里捞出来的：“我们家没办白事。” 这应该就是顾衍琛了。
林晚在网上搜过顾家的资料，这位顾氏集团的现任掌权人，以冷酷寡言著称，财经杂志上的照片永远是西装革履，眼神锐利得像手术刀。 此刻，这把“手术刀”正精准地刺向她身上的“寿衣”。
林晚的大脑飞速运转，前两秒还在想“完了穿错了”，后两秒己经挤出更灿烂的笑容：“顾先生误会了，我这是提前适应大户人家的礼服文化。” 她伸手拽了拽胸前的盘扣，金线在阳光下晃了晃：“您看这料子，这做工，一看就是有讲究的。我猜贵府肯定常有晚宴啊、庆典啊之类的活动，提前穿习惯了，免得正式场合出洋相。”
顾衍琛的眉头皱得更紧了，目光落在她袖口的水钻上，像是在研究什么疑难杂症。 旁边的老爷子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手里的紫砂壶差点没端稳：“衍琛，别吓着小姑娘。我看这丫头挺有意思，进来吧。”
林晚松了口气，跟着两人走进别墅。穿过种满冬青的庭院时，她偷偷打量西周：喷泉池里的石雕是维纳斯，草坪修剪得像块绿丝绒，连路灯都是黄铜的，透着股“钱多得没地方花”的精致。 客厅更是让她咋舌——水晶吊灯吊得比出租屋的天花板还高，墙上挂着看不懂的油画，沙发软得像陷进棉花糖里。最显眼的是个博古架，上面摆着的青瓷瓶，看着比她那间毛坯房还值钱。
“坐。”顾衍琛指了指沙发，自己则坐在对面的单人椅上，双腿交叠，姿态一丝不苟。 林晚刚坐下，就感觉裙摆被什么东西勾住了，低头一看，原来沙发扶手上的雕花勾住了她的盘扣。她越是想解开，勾得越紧，最后干脆低头跟盘扣较劲，后脑勺对着顾衍琛，活像只埋头啄米的鸡。
“需要帮忙吗？”老爷子啜着茶，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不用不用，快好了……”林晚满头大汗地拽着，突然“啪”的一声，盘扣崩开了，她重心不稳，差点从沙发上滑下去。 顾衍琛的嘴角似乎抽了一下。 老爷子放下紫砂壶，慢悠悠地开口：“小姑娘，你叫林晚是吧？简历上说，你以前在……张磊家做过五年？”
提到张磊，林晚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不动声色：“是，主要负责日常家务，偶尔做做饭。”她故意没说那是她前夫家，总不能告诉面试官“我伺候了前夫五年，现在想来伺候你们”。 “做饭？”顾衍琛终于再次开口，语气里带着点怀疑，“会做什么？” “家常菜都会，红烧肉、糖醋排骨、麻婆豆腐……”林晚报菜名的速度堪比报菜名，突然想起昨天在出租屋煮的泡面，赶紧补充，“复杂点的也能学，我悟性高。”
老爷子笑眯眯地说：“正好到饭点了，要不你露一手？我们家厨房什么都有，就是……没人会用。” 顾衍琛皱眉：“爷爷，我们家有厨师。” “那不一样，”老爷子摆摆手，“我就想尝尝家常菜。小姑娘，敢不敢试试？”
林晚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礼服”：“敢！不过能不能借我件围裙？总不能穿着‘礼服’炒菜，回头溅上油星，怪可惜的。” 她这话倒是提醒了顾衍琛，他上下打量着林晚的衣服，终于忍不住问：“你这件……到底是什么衣服？” 林晚这才想起正事，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是我前婆婆给的，说是什么压箱底的好东西，适合面试穿。我看着料子不错，就穿上了，怎么了？”
老爷子放下茶杯，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好孩子，你这穿的是……是我这个年纪的人，准备着‘百年之后’穿的寿衣啊！还是织金的，最讲究的那种！” “寿衣？”林晚的脸“唰”地白了，低头看着身上的缠枝莲纹和后背若隐若现的“寿”字，突然想起前婆婆塞箱子时说的话：“这可是我特意给你留的，以后说不定能用得上……” 当时她还以为是客套话，现在想来，老太太怕不是早就盼着她“穿”上了？
顾衍琛的表情也变得很微妙，像是在强忍着什么，耳根却悄悄红了。 林晚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她干笑两声，对着老爷子和顾衍琛深深鞠了一躬：“实在对不住！我真不知道这是……这是寿衣！我这就脱下来！” 说着就要解盘扣，却被老爷子拦住了：“别脱别脱，穿着挺好，喜庆！”他指了指自己的唐装，“你看，我这唐装，你那‘寿衣’，咱们祖孙俩这是提前穿了同款啊！”
顾衍琛轻咳一声，起身走向楼梯：“我去给你找件围裙，还有……换的衣服。” 林晚看着他的背影，又看了看笑得合不拢嘴的老爷子，突然觉得这豪门好像跟想象中不太一样。至少，这老爷子还挺有趣的。 她低头摸了摸身上的织金寿衣，突然觉得这面试虽然开局魔幻，但好像……有戏？
厨房里，顾衍琛找出来的围裙是纯棉的，上面印着只卡通小熊，跟林晚的气质格格不入。她系上围裙，看着空荡荡的双开门冰箱，突然明白老爷子为什么说“什么都有，就是没人会用”了——这哪是没人会用，分明是什么都没有。
除了几瓶过期酸奶和速冻饺子，冰箱里就只有冰块了。 林晚叉着腰，对着冰箱叹气：“看来今天只能露一手速冻饺子的新吃法了。” 客厅里，老爷子凑到顾衍琛身边，小声说：“这姑娘不错，挺有意思，比之前那些死气沉沉的强多了。” 顾衍琛看着厨房门口那个穿着寿衣、系着小熊围裙的背影，没说话，但嘴角那抹若有若无的笑意，却泄露了他的心思。 也许，家里来这么个“活宝”，也不是什么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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