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庆晚会的后台像被打翻的颜料盘，衣香鬓影混着发胶的味道，吵得人太阳穴突突首跳。夜未央帮古典音乐社的社员整理着古筝弦，忽然听见社长焦急的声音：“完了完了！钢琴独奏的林薇突然发烧来不了，《黄河颂》的钢琴部分怎么办？这可是压轴节目啊！”
化妆镜前的灯光晃得人眼晕，几个女生急得团团转。夜未央放下调音器，指尖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出一段节奏——那是《黄河颂》的前奏，她在宫廷宴会上听过乐师用编钟演奏过类似的调子。
“我试试？”她开口时，自己都愣了一下。
社长猛地回头：“你会弹钢琴？林菲菲说你以前弹得像敲木鱼……”
“失忆后突然想试试。”夜未央避开“以前”的话题，走到闲置的钢琴前坐下。琴盖掀开的瞬间，她忽然想起大业国的古琴——那时她总嫌琴弦太脆，父皇却笑着说：“能让金石为开的，从来不是力气，是心意。”
指尖落在黑白琴键上，冰凉的触感顺着指腹蔓延开。她深吸一口气，脑海里闪过壶口瀑布的汹涌，闪过史书里记载的“大禹治水”，手指不由自主地动了起来。
没有用传统钢琴的厚重指法，反而融进了古琴的挑、抹、剔、勾——低音区时，指尖像拨弄琴弦般轻轻划过琴键，竟弹出了类似古琴的苍劲；高音区时，手腕骤然发力，琴键发出的轰鸣像巨浪拍岸，震得后台的人都屏住了呼吸。
社长张着嘴，手里的节目单飘落在地。这哪里是敲木鱼？那旋律里的磅礴气势，比原钢琴手演奏的版本更动人，尤其是结尾处那串泛音，像极了古筝的颤音，把黄河的蜿蜒绵长表现得淋漓尽致。
“就你了！”社长一把抓住她的手，“快！化妆师，给她上妆！”
夜未央被推到化妆镜前时，心跳得有些快。她不怕登台，当年在大业国的祈年殿，她曾当着万邦使者的面抚琴，可这次不同——指尖下的不是熟悉的古琴，台下或许还有等着看她出丑的人。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顾瑾年发来的消息：“听说你要弹钢琴？需要我去后台给你加油吗？”
他怎么知道的？夜未央望着镜中陌生的自己，忽然觉得，这个世界上好像没有他不知道的事。她回了个“不用”，却在按下发送键时，心里掠过一丝期待。
轮到《黄河颂》时，聚光灯突然打在钢琴旁。夜未央深吸一口气，走上舞台。台下黑压压的一片，她的目光下意识地扫过前排——顾瑾年就坐在校领导旁边，手里拿着一支钢笔，眼神里带着她读不懂的温柔。
指尖再次落在琴键上，这一次，她想起了父皇教她的“以心御乐”。当琴音响起时，她仿佛站在大业国的黄河古渡口，看着商船往来，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与前世暗卫HE的正确方式 看着纤夫们喊着号子逆流而上。那些被时光掩埋的记忆，随着旋律一点点苏醒。
琴键在她指下仿佛有了生命，时而如湍流奔涌，时而如静水深流。最后一个音符落下时，台下安静了三秒，随即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有老教授激动地站起来，指着舞台喃喃道：“这才是黄河的魂啊！”
夜未央站起身鞠躬，目光再次与顾瑾年相遇。他看着她，嘴角噙着笑，像极了当年在宫廷宴会上，暗卫统领看着她抚琴时的模样——那眼神里，有欣赏，有骄傲，还有一丝藏不住的疼惜。
后台挤满了祝贺的人。校领导握着她的手，连说三个“好”：“李同学，你把传统乐器的精髓融进钢琴里，太有创意了！学校决定给你颁发个特别贡献奖！”
夜未央笑着道谢，心里却空落落的。这些掌声和赞美，是给李诗淼的，还是给那个早己逝去的长公主？
“弹得不错。”顾瑾年的声音从人群外传来。他手里拿着一个卷轴，走到她面前，“给你的。”
卷轴打开，是手抄的《广陵散》琴谱，字迹挺拔如松，末尾还画着一架古琴，琴头刻着一个小小的“夜”字。
“你……”夜未央的指尖抚过那个字，心脏猛地一缩。这是她当年最爱的琴谱，琴头的刻字，是暗卫统领亲手为她刻的。
“上次在图书馆，听你说喜欢古琴。”顾瑾年的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像有电流窜过，两人同时缩回手。他的耳尖微微发红，“我照着古籍抄的，或许……或许对你有帮助。”
周围的喧闹仿佛瞬间静止。夜未央看着他，忽然想问问他，是不是也常常在深夜里，被不属于这个时代的记忆惊醒？是不是也会对着一轮明月，想起千年之外的故国？
“谢谢。”她卷起琴谱，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
“该说谢谢的是我。”顾瑾年看着她，目光坦诚，“你的琴音，让我想起了很多……很久之前的事。”
他的话像钥匙，打开了两人之间那道无形的墙。夜未央抬起头，撞进他深邃的眼眸——那里倒映着舞台的灯光，像极了大业国宫廷里永不熄灭的长明灯。
“顾瑾年，”她轻声说，“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顾瑾年的喉结动了动，正要说话，却被社长打断：“诗淼，快过来！记者要采访你！”
人群再次涌上来，将两人隔开。夜未央被推搡着往前走，回头时，看见顾瑾年还站在原地，手里握着那支银灰色钢笔，目光一首追随着她。
她握紧怀里的琴谱，指尖传来纸页的温度。有些答案，或许不需要说出口。就像这琴谱上的字，就像他眼底的光，早己在时光里，写下了最清晰的注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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