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花木门推开时，檀香混着丝线的气息漫出来。夜未央站在“未央阁”的匾额下，指尖抚过门楣上的鸾鸟浮雕——这是她用赎回的沈氏专利资金创办的工作室，专门复原大业国的传统工艺，今天首展的主角，是她耗时半年复刻的金丝缂丝屏风。
“李总，顾先生送的花到了。”助理抱着一大束墨兰走进来，花瓣上还带着晨露，“他说……祝未央阁‘织就千丝，守住本心’。”
夜未央接过花束，指尖触到一张卡片，背面用朱砂画着小小的剑形记号——是顾瑾年的笔迹。她忽然想起千年前，他在漕运码头送她的那盆兰草，说“兰生幽谷，不以无人而不芳”，那时他眼里的光，和此刻晨光里的墨兰一样，清冽又坚定。
展厅中央的玻璃罩里，缂丝屏风正泛着柔和的光。金线织就的鸾鸟穿梭在云纹间，每一根丝线的走向都复刻了大业国皇家藏品的细节。夜未央盯着屏风角落的“未央”二字，忽然听见身后传来细碎的议论声。
“这就是传说中失传的‘通经断纬’技法？看着也没什么特别的……”
“听说李氏最近资金链出问题，搞这种噱头，怕是想圈钱吧？”
她转身时，正撞见孙雅站在人群里，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孙雅今天穿了件改良旗袍，领口绣着和屏风上相似的云纹，显然是故意的。
“李小姐好雅兴。”孙雅端着咖啡走过来，目光扫过屏风，“只是这缂丝……我怎么看着有点眼熟？好像和我外祖父收藏的一件赝品很像。”
夜未央没接话，指尖在玻璃罩上轻轻一点：“孙小姐外祖父收藏的，怕是‘机织缂丝’吧？真正的金丝缂丝，每平方厘米有七十二个经纬交点，机织根本做不到。”
正说着，展厅入口忽然骚动起来。一位戴金丝眼镜的老者被记者簇拥着走进来，正是文物鉴定界的“权威”张教授。他走到屏风前扫了一眼，立刻皱起眉头：
“胡闹！大业国缂丝用的是江南上等桑蚕丝，你这用的分明是化纤混纺。还有这金线，光泽度不对，一看就是现代电镀工艺——我敢断言，这就是件仿品！”
记者们的闪光灯立刻对准夜未央。孙雅在一旁煽风点火：“张教授可是故宫博物院的顾问，他的话总不会错吧？李小姐，做人还是诚实点好。”
夜未央看着张教授胸前的徽章——那是孙氏集团赞助的文化基金会标志，心里瞬间明了。孙雅这是想借“赝品”的名头，彻底毁掉未央阁的声誉，顺带打击李氏的公信力。
她忽然笑了，转身走向展厅后侧的织机：“既然张教授说我这是仿品，不如我现场织一段，让大家看看什么是真正的金丝缂丝。”
织机是按大业国宫廷样式复原的，木质机架上还缠着未用完的桑蚕丝线。夜未央坐下时，广袖滑落，露出皓腕上的玉镯——那是母后留给她的遗物，当年母后就是戴着它，教她缂丝的基础针法。
“缂丝有‘织中之圣’之称，讲究‘通经断纬’，纬线非通梭所织，而是根据图案需要，用小梭子分段挖花盘织。”她的手指穿过丝线，动作行云流水，“比如这鸾鸟的尾羽，要用七种不同光泽的金线，一丝一丝接起来，稍有不慎就会断……”
话音未落，张教授忽然打断：“装模作样！真正的织工要练十年才能上手，你一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怎么可能会这个？”
夜未央没抬头，指尖的金线在经丝间穿梭，声音平静却有力：“我母亲是缂丝非遗传承人，我六岁开始学，练断过的丝线能绕这展厅三圈。张教授要不要数数，我这尾羽的金线接口有多少处？”
记者们的镜头转向织机，看着那逐渐成形的鸾鸟尾羽，议论声渐渐小了。孙雅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悄悄拿出手机想发消息，却被突然响起的掌声打断。
顾瑾年站在展厅门口，手里捧着个锦盒，玄色西装上还沾着风尘。他身后跟着两位穿故宫工作服的研究员，显然是刚从机场赶回来。
“抱歉来晚了。”他走到夜未央身边，将锦盒放在织机上，“知道有人要质疑你，特意去故宫借了样东西。”
锦盒打开的瞬间，全场倒吸一口凉气。里面是块巴掌大的缂丝残片，金线的光泽、云纹的走向，竟和夜未央正在织的屏风如出一辙。
“这是大业国长公主夜未央的闺房遗物，上面有她的私人印章。”顾瑾年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遍展厅，“故宫的碳十西检测显示，残片的织造时间与史书记载完全吻合。大家可以对比一下，李小姐的复刻品，连丝线的捻度都做到了百分百还原。”
张教授的脸瞬间惨白，手里的鉴定报告掉在地上。记者们蜂拥而上，闪光灯几乎要晃瞎人眼。
“张教授，您之前说这是仿品，现在怎么解释？”
“孙小姐，您是不是早就知道故宫有这件藏品？”
孙雅狼狈地想躲开，却被记者围得水泄不通。夜未央看着她慌乱的背影，忽然想起千年前夜玲珑被揭穿私通沈良时的样子，也是这样色厉内荏，不堪一击。
顾瑾年弯腰捡起地上的金线，递到夜未央面前。她抬头时，正撞进他含笑的眼底，那里面映着织机上的鸾鸟，也映着她的影子。
“我说过，会帮你。”他的声音很轻，只有两人能听见。
夜未央接过金线，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像有微弱的电流窜过。她忽然想起车里的约定——先搞垮沈氏，再算他们的账。可此刻看着他额角尚未完全消退的伤疤，心里那点坚硬忽然软了下去。
“谢谢。”她低声说，继续手中的活计。
阳光透过雕花窗棂照进来，落在两人身上。织机的咔嗒声里，鸾鸟的尾羽渐渐完整，金线在光线下流转，像极了千年前宫灯下，她和他一起看着缂丝屏风成形的那个午后。
展厅外，林菲菲躲在角落，将拍到的画面发给沈耀：“孙雅失败了，顾瑾年请来了故宫的人。”
很快收到回复，只有三个字：“知道了。”
林菲菲看着屏幕，忽然打了个寒颤。沈耀的语气太平静了，平静得像暴风雨前的死寂。她有种预感，接下来的手段，会比质疑缂丝真伪，狠得多。
而展厅内，夜未央将最后一根金线剪断，抬头看向顾瑾年。两人目光交汇的瞬间，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警惕——他们都知道，孙雅只是前哨，真正的硬仗，还在后面。
比如，那些藏在传统工艺背后的，更肮脏的抄袭与算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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