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消毒水味还没散尽，夜未央站在李氏药业董事会会议室门口时，衣摆上还沾着从病房带出来的药味。父亲刚从抢救室转入重症监护，心电监护仪的滴答声像重锤，敲在她紧绷的神经上——沈耀选在这个时候发难，显然是算准了她分身乏术。
推开门，满室的烟味扑面而来。十几位董事围坐在长桌旁，脸色个个凝重，为首的张副董指尖夹着烟，烟灰己经积了长长一截：“淼淼，不是我们不给你爸面子，质监局的通报都出来了，说我们的抗癌新药用了过期原料，这要是坐实了，公司就得破产！”
“证据呢？”夜未央拉开椅子坐下，将一份文件推到桌中央，“质监局只是例行检查，初步报告里没提‘过期’二字，所谓的‘举报’，不过是匿名邮件。”
“匿名邮件？”另一位董事冷笑，“沈氏医药那边都放出风了，说掌握了我们的采购记录，下周就提交给食药监局。你爸现在躺医院，你一个小姑娘，能扛住吗？”
这话像针，刺得夜未央指尖发麻。她想起千年前的朝堂，那些老臣也是这样，敌军还没攻城，就忙着劝父皇投降，理由是“女子怎能掌兵”。
她深吸一口气，忽然将桌上的《李氏年度财报》翻开，指着其中一页：“各位不妨看看，这款新药的研发投入占去年营收的37%，临床数据通过率全国第一。如果现在撤资，前期投入全打了水漂，你们手里的股份只会变成废纸。”
张副董把烟摁灭在烟灰缸里：“可要是等沈耀把证据抛出来，我们连止损的机会都没有！”
“《盐铁论》里说，‘治家之道，务在积财；治国之道，务在举贤’。”夜未央的声音陡然提高，目光扫过在场所有人，“放到今天，就是做企业要沉得住气，辨得清真伪。沈耀为什么盯着我们？因为这款药动了他的蛋糕。他越是急着搞垮我们，越说明他心虚——所谓的‘证据’，大概率是伪造的。”
她站起身，走到白板前拿起笔，画出两条曲线：“这是我们和沈氏近三年的原料采购价对比。我们的成本比他高15%，因为我们用的是德国进口原料，有海关报关单为证。他说我们用过期原料，无非是想混淆视听，让市场误以为我们的低价是靠偷工减料，从而抢占我们的份额。”
几位年轻些的董事皱起眉，显然在认真思索。
“我知道大家担心风险。”夜未央放下笔，语气缓和了些，“我提议，给我一周时间。一周内，我会让质监局出具正式报告，证明原料合格。如果做不到，我自愿辞去总经理职务，把我手里的股份按市价转让给各位。”
张副董盯着她：“你凭什么保证？”
“凭我是李氏的女儿。”夜未央的目光落在窗外，父亲办公室的灯还亮着，那是他奋斗了三十年的地方，“也凭沈耀没那么大本事，能一手遮天。”
会议室里陷入沉默，只有空调的风声在回荡。过了许久，一位一首没说话的老董事忽然开口：“我信淼淼。她爸教出来的女儿，有股韧劲。我同意等一周。”
有了第一个，陆续有人附和。张副董脸色变了几变，最终哼了一声：“好，就给你一周。但要是出了岔子，谁也别想好过！”
散会后，夜未央独自留在会议室，看着满桌的文件，忽然觉得浑身脱力。她掏出手机，想给技术主管打个电话，让他查沈耀所谓的“采购记录”来源，屏幕却先亮起——是顾瑾年的来电。
她盯着那个名字看了很久，指尖悬在接听键上，迟迟没动。
沈耀说他“被前世记忆困住”，林菲菲又在他身边打转，他到底是敌是友？
铃声响到自动挂断，又立刻进来一条信息：“董事会结束了吗？我在楼下。”
夜未央的心猛地一跳，走到窗边往下看——顾瑾年的车就停在楼下，他靠在车门旁，左臂的纱布在阳光下格外显眼，显然是刚从医院出来。
他怎么来了？
正愣神时，手机又震了震，还是他的信息：“别一个人扛着。千年前是，现在也一样。”
这句话像电流，瞬间击中了她。夜未央捂住嘴，喉咙忽然发紧——他果然记得。
她抓起包快步下楼，顾瑾年看见她，立刻迎上来：“怎么样？”
“暂时稳住了。”她避开他的目光，声音有些哑，“你怎么不在家休息？”
“猜你需要帮忙。”他从车里拿出一份文件，“这是沈氏近三年的原料供应商名单，我让助理查的，其中三家有过期原料销售记录。”
夜未央接过文件，指尖触到纸张的温度，忽然抬头看他：“你早就知道沈耀会动手？”
他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含糊道：“猜的。”
“猜的？”她追问，“还是你早就查到了什么？”
就在这时，顾瑾年的手机响了，他看了眼来电显示，对夜未央说了句“我接个电话”，便转身走到一旁。距离太远，夜未央听不清具体内容，只隐约听见“注资”“合同”之类的词。
他挂了电话走回来时，神色有些不自然：“没什么，公司的事。”
夜未央没再问，只是捏紧了手里的供应商名单。她忽然想起沈耀在电话里说的“被前世记忆困住的傻子”，心里像被什么堵住了——如果他真的记得，为什么不早说？为什么要让她猜来猜去？
“谢谢你的名单。”她把文件放进包里，“我还有事，先走了。”
“未央。”顾瑾年抓住她的手腕，力道不轻不重，“一周时间不够，沈耀不会给你从容查证据的机会。相信我，我……”
“相信你什么？”夜未央打断他，目光里带着一丝疲惫，“相信你身边的林菲菲，还是相信你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猜测’？”
他的手僵住了，眼底的光芒一点点暗下去，像被风吹灭的烛火。
夜未央挣开他的手，转身快步离开。阳光落在她的背影上，拉出长长的影子，像一条无法回头的路。
她没看见，顾瑾年望着她的背影，拿出手机给助理发了条信息：“按原计划进行，‘白骑士’行动，明天启动。”
而此刻的沈氏大厦顶层，沈耀正看着监控里两人争执的画面，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对身旁的林菲菲道：“你看，不用我们动手，他们自己就起内讧了。等李氏垮了，我看夜未央，哦不，是李诗淼还怎么跟我斗。”
林菲菲低下头，掩去眼底的复杂情绪——她刚刚收到顾瑾年助理的信息，说顾总准备注资李氏。这个男人，到底在帮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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