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火机落地的瞬间,夜未央下意识攥紧了顾瑾年的手。黑暗里能清晰听见彼此的心跳,像擂鼓般撞着废弃茶厂斑驳的墙壁,远处隐约的引擎声不知何时消失了,只剩下雨丝穿过破窗的呜咽。
“我去捡。”顾瑾年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带着刚经历过剧痛的沙哑。他摸索着弯腰时,夜未央忽然摸到他西装口袋里的药盒——棱角分明,像块硌人的石头。
“不用找了。”她按住他的手,指尖隔着布料触到那些整齐排列的药片形状,“这里有窗户,能透点月光。”
微弱的银辉从破窗斜照进来,刚好落在顾瑾年苍白的脸上。他正想说什么,喉间突然涌上一阵腥甜,忙侧过身去捂住嘴,指缝间溢出的闷哼让夜未央心头一紧。
“又疼了?”她想去够那药盒,却被他按住手腕。他的掌心滚烫,和指尖的冰凉形成诡异的对比。
“老毛病了。”顾瑾年松开手时,嘴角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先处理你的头发,淋湿了要着凉。”
他不知从哪翻出个旧铁盆,又捡了些干燥的碎木片堆在盆底。火重新燃起时,夜未央才发现他找了把掉漆的木梳,正笨拙地想解开她缠成一团的湿发。
“我自己来。”她想抢过梳子,却被他轻轻按住肩。火光在他睫毛上投下细碎的阴影,动作竟意外地温柔,像在呵护什么易碎的珍宝。
“别动。”他低声道,木梳穿过发丝时格外小心,“以前在宫里,你总嫌宫女梳得太重。”
夜未央的呼吸顿住了。潮湿的头发被火烤出温热的水汽,混着他身上淡淡的血腥味,恍惚间竟与前世暖阁里的熏香重叠。她盯着他专注的侧脸,突然发现他耳后有颗极小的朱砂痣——阿澈也有,藏在发髻底下,是某次她替他上药时偶然发现的。
“阿澈。”她轻声唤道,看着木梳上缠绕的湿发,“你是不是……早就想起一切了?”
顾瑾年的动作僵了一瞬,木梳卡在发间。他沉默着从口袋里摸出药盒,打开时药片撞击的脆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满满一盒白色药片,边缘都磨得有些毛糙了。
“第一次想起是三年前。”他倒出两片塞进嘴里,没喝水就用力咽下去,喉结滚动时线条绷得很紧,“在沈氏的酒会上,他们逼你喝那杯加了料的红酒,我突然就想起……你被灌毒药那天,也是这样拼命摇头。”
夜未央的指甲掐进掌心。她记得那个酒会,顾瑾年当时像疯了一样撞翻酒杯,事后只说是“商业对手的小把戏”。原来那时,他就己经带着两世的记忆在护着她了。
“每次想起新的片段,头就像被钝器劈开。”他苦笑一声,将药盒塞回口袋,指尖着盒盖的裂痕,“医生说可能是应激性神经痛,但我知道不是——是这些记忆太沉了,压得神经在喊疼。”
火盆里的木片爆出火星,溅在他手背上,他却浑然不觉。夜未央看着他手背上未愈的擦伤,突然想起前世他替她挡刀时,也是这样满不在乎的模样。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她的声音发颤,“你知不知道我每次梦见那些画面,都觉得自己快疯了?”
“我怕。”顾瑾年终于抬起头,眼底的红血丝在火光中格外刺目,“我怕你觉得我是疯子,怕你不信……更怕你像前世那样,因为我是暗卫,就躲着我。”
最后一句话像针,猝不及防扎进夜未央心里。是啊,前世她是金尊玉贵的公主,他是卑贱的暗卫,连并肩走在一起都算僭越。可现在……她看着他掌心因常年握笔握刀而生的薄茧,突然伸手覆上去。
“顾瑾年。”她用指腹着他虎口的疤痕,“现在没有公主,也没有暗卫了。”
他的手指猛地收紧,将她的手攥得生疼。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手电筒的光柱,在茶厂墙壁上晃来晃去,伴随着模糊的说话声——是沈家的人追来了。
顾瑾年迅速吹灭火盆,拉着她往茶厂后院跑。黑暗中他的手掌始终紧紧攥着她,穿过齐腰的杂草时,夜未央听见他在耳边急促地说:“跟我来,后山有个谷仓,他们找不到的。”
跑过一道低矮的土墙时,夜未央的裙摆被勾住。顾瑾年回身替她解开的瞬间,她看见他胸前的衬衫洇开深色的水渍——是血,从刚才就没止住。
“你受伤了?”她想查看,却被他强行拽着往前跑。
“老伤,不碍事。”他的声音带着喘息,却依旧坚定,“到了谷仓……我有东西给你看。”
谷仓的木门在身后“吱呀”关上时,夜未央才发现他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把稻草。月光从屋顶的破洞漏下来,刚好照亮他眼底的期待,像个藏着秘密的孩子。
而远处的脚步声,正踩着积水,一点点逼近。
(http://www.220book.com/book/SKO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