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还凝在窗棂上时，“昭阳文化”的门牌己经挂上了写字楼的玻璃门。夜未央推开办公室的门，迎面撞上满室檀香——顾瑾年正站在落地镜前，手里握着那支檀香木眉笔，指尖微微发颤，像捧着什么稀世珍宝。
“顾总倒是比我还积极。”她走过去，将米色风衣搭在沙发上，镜中的自己穿着件月白色旗袍，领口绣着细碎的缠枝莲，还是三百年前她最喜欢的样式。
顾瑾年转过身，耳根泛着薄红：“毕竟是第一天上班，得给老板留个好印象。”他示意她坐到梳妆台前的软垫上，自己则搬了张矮凳坐在她身后，“坐稳了，要是画歪了……”
“画歪了就罚你抄十遍《昭阳宫词》。”夜未央从镜中看他，他的睫毛很长，垂眸时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倒比当年在东宫时添了几分烟火气。她忽然想起昨夜他说要描眉时眼底的狡黠，心里早有了几分预料。
眉笔轻轻落在眉峰上，带着微凉的触感。顾瑾年的呼吸拂过她的耳廓，带着清晨薄荷牙膏的清爽，可握笔的手却控制不住地抖，第一笔就歪歪扭扭地落在了眉骨外侧，像条挣扎的小蛇。
“噗嗤。”夜未央忍不住笑出声，“顾瑾年，三百年过去了，你的手艺倒是一点没长进。”
他的动作顿住了，镜中映出他懊恼的神情，像个做错事的孩子。“紧张。”他低声说，指尖蹭过那道歪线，想擦去却怕弄花她的妆容，“当年在摘星楼……”
“当年在摘星楼，你把我的眉画成了远山眉，还是断的。”夜未央接过话头，声音里带着怀念的暖意。那时她刚及笄，他还是东宫暗卫统领，借着给她送密信的由头，在摘星楼陪了她整整一夜。她非要他学那些闺阁趣事，结果眉没画成，倒把胭脂抹了他一脸。
顾瑾年放下眉笔，双手轻轻搭在她的肩上，下巴抵着她的发顶。镜中两人的身影交叠在一起，他的侧脸贴着她的鬓角，像幅晕染开的水墨画。“那次是故意的。”他忽然说，声音低得像叹息。
夜未央一怔，转头看他：“故意的？”
“嗯。”他低头，吻落在她的眉骨上，轻轻舔去那道歪线的痕迹，“那天是你生辰，按规矩我本该值守，可我想多留片刻。画歪了，你就会罚我重画，我就能……多看你几眼。”
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酸麻的感觉顺着血管蔓延开来。夜未央忽然想起摘星楼那晚的月光，清冷的银辉落在他玄色的卫队长袍上，他总说“属下不宜久留”，却在她抱怨眉画歪了时，乖乖拿起眉笔重新来过，一遍又一遍，首到天边泛起鱼肚白。
原来那些看似笨拙的停留，都是他藏在规矩里的私心。
她握住他放在肩上的手，转身扑进他怀里。旗袍的裙摆散开，像朵盛开的白梅。“顾瑾年，”她仰头吻他的下颌，那里有片浅浅的胡茬，扎得她唇尖发痒，“你知不知道，当年我故意把胭脂抹你脸上，就是想让旁人看看，这冷面阎罗似的暗卫统领，也有被我欺负的时候。”
顾瑾年低笑起来，胸腔的震动透过相贴的皮肤传来，带着安稳的力量。他收紧手臂，将她抱得更紧，仿佛要将这三百年的空缺都填满。“知道。”他吻她的发顶，声音里带着满足的喟叹，“所以我故意不擦，戴着那抹胭脂去巡营，让所有人都知道，我是殿下的人。”
晨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照进来，三水之淼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在地毯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檀香木眉笔滚落在梳妆台上，笔杆上的云纹在光线下流转，像在诉说着跨越时空的秘密。
不知过了多久，夜未央才从他怀里抬起头，指尖划过他的眉骨：“还画吗？再画歪了，可就不是抄《昭阳宫词》那么简单了。”
“画。”顾瑾年重新拿起眉笔，这次手稳了许多。他凝视着镜中的她，目光专注得像在雕琢一件稀世珍宝，“这次一定画好，画成你最喜欢的远山含黛，一笔都不会歪。”
眉笔再次落下，这次的线条流畅而温柔，顺着她的眉骨蜿蜒，像极了摘星楼外那道被月光染白的山脊。夜未央看着镜中渐渐成型的眉形，忽然觉得，那些被时光掩埋的细节，那些未曾说出口的心意，都在这一笔一画里，找到了最圆满的注解。
只是她没注意，顾瑾年在画完最后一笔时，目光掠过办公桌上的财经报纸，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头版头条的标题刺眼夺目：《顾氏集团股价异动，开盘暴跌五个点》。
他不动声色地将报纸折起，藏进抽屉深处，然后笑着捏了捏她的脸颊：“好了，看看我们昭阳文化的老板，是不是比三百年前更风华绝代？”
夜未央对着镜子照了照，满意地弯起唇角。她转身想去拿文件，却被顾瑾年拉住手腕。他的掌心有些凉，眼神里带着她看不懂的复杂。
“今晚……可能要晚点走。”他说，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顾氏那边有点事，我得去处理一下。”
夜未央挑眉：“是股价的事？”她昨晚睡前刷到了财经新闻推送，只是没放在心上。
“小事。”他笑了笑，试图掩饰，“处理完就回来陪你。”
她看着他眼底的红血丝，知道他昨夜定是没睡好。股东大会的余波未平，沈耀的党羽绝不会善罢甘休，股价暴跌恐怕只是开始。可他却半句不提难处，只把安稳的一面展现在她面前，像三百年前那样，永远把风雨挡在自己身后。
“别太累。”她踮起脚尖，替他理了理领带，指尖在他胸口轻轻一按，“处理完就回来，我在办公室等你。”
顾瑾年的喉结滚了滚，用力点了点头。他转身离开时，脚步比来时沉重了许多，晨光在他身后拉出长长的影子，像一道难以言说的枷锁。
夜未央站在原地，看着他消失在电梯口，然后缓缓走到办公桌前，从抽屉里拿出那份被他藏起来的报纸。指尖划过“暴跌”两个字，她的眼神渐渐沉了下来。
她知道，这场风波绝不会轻易平息。而顾瑾年选择独自承担，或许不仅仅是因为他想护着她，更因为有些属于顾氏的暗流，还藏着他们都未曾触及的过往。
窗外的阳光渐渐炽烈起来，照亮了办公室里“昭阳文化”的铜牌。夜未央拿起那支檀香木眉笔，在纸上轻轻画着，笔下渐渐浮现出摘星楼的轮廓，楼顶上站着两个模糊的身影，像极了三百年前那个月夜的她和他。
她不知道今晚等待他们的会是什么，但她知道，这次她不会再让他一个人面对风雨。就像他说的，他是她的人，那她的肩膀，自然也能为他撑起一片天。
只是她没想到，这场风雨会来得如此之快，快到让他们只能在办公室的地毯上相拥取暖，快到让那些深埋在时光里的、更早的秘密，在深夜的寂静中，悄然露出了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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