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家祠堂的百年沉香气味被一股突如其来的苦腥撕得粉碎。
“哐当——”
丫鬟手里的青瓷药碗砸在青砖地上，褐色的药汁溅上苏逸洗得发白的裤脚。他正跪在祠堂角落擦拭供奉牌位的紫檀供案，动作稳得像老中医捻着银针。可这一声碎响扎进死寂，满屋子叶家老少齐刷刷回头，目光刀子似的刮过他弓着的脊背。
“老、老太太抽过去了！”丫鬟嗓子劈了岔，手指死死抠着门框，“眼珠子定着……手脚绷得像铁条！”
满堂哗然。叶婉晴月白的旗袍下摆擦过苏逸手背，带起一阵冷风。他抬眼时只看见她绷紧的下颌线，像一柄出鞘的薄刃。几个穿白大褂的私人医生挤在雕花拔步床前，血压监测仪尖锐的报警声混着七嘴八舌的争执：
“……急性心梗！快上溶栓剂！”
“放屁！瞳孔都散了，分明是脑疝！”
“先降颅压！甘露醇静推——”
苏逸的视线却黏在老太太痉挛的右手上。那枯枝似的五指正以一种诡异的频率抽搐，指甲盖下泛着不正常的青紫色，像被冻透的茄子。他鼻翼翕动——空气里除了急救药的刺鼻，还缠着一缕极淡的腥甜，像铁锈混着腐败的蜜。
“都让开。”
声音不高，却像把锥子扎进喧闹。满屋子人回头，见苏逸不知何时己蹲在床尾，三根手指虚虚搭在老太太穿着罗袜的脚踝上。叶家三叔公的龙头拐杖“咚”地杵地：“混账东西！这地方也是你能碰的？！”
苏逸没抬头。他指尖下的皮肤烫得惊人，脉搏却在皮下深处时快时慢地乱撞，像受惊的兔子在荆棘丛里蹦跳。他忽然拨开老太太的衣领——颈窝处几点暗红斑痕赫然入目，形如飘落的梅瓣。
“不是心梗，也不是脑疝。”他沾了药汁的裤脚在光洁地砖上拖出水痕，人己挤到床头，“是‘尸厥’。”
满室死寂。西医们像被掐住脖子的鹅。叶婉晴猛地攥紧床柱流苏，指甲陷进金丝楠木：“说清楚！”
“《灵枢·厥病》有载，尸厥者，其状若尸，脉动如故。”苏逸指尖悬在老太太鼻下三寸，虚虚一探，“气逆冲心，血瘀窍闭。你们再推甘露醇——”他扫过滴答的输液管，“就是催命。”
柚黑白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放你娘的屁！”主诊医生涨红了脸，“哪来的江湖……”
话没说完，苏逸突然抄起供桌上半凉的贡茶。青瓷盏底残余的茶垢混着冷茶，被他食指一蘸，闪电般抹上老太太人中！
“嗷——！”
床上的枯瘦躯体虾米似的弹起，喉咙里滚出半声嘶嚎，一口黑血喷了锦被满床星！
满屋尖叫炸开。叶婉晴扑到床沿时，苏逸己撕开自己的旧衬衫下摆。布条勒紧老太太双臂肘窝，他拇指死按住她虎口的合谷穴，力道大得指节泛白。
“生半夏三钱，石菖蒲五钱，鲜竹沥一盅！”他吼声压过警报，“三碗水煎成一碗，药罐离火立刻加磨犀角粉半钱——要快！”
管家愣在门口。叶婉晴染血的唇缝里迸出两个字：“照做！”
暴雨砸在药房的琉璃瓦上，像万千鼓槌在擂。苏逸独自守着红泥小炉，紫铜药罐里咕嘟冒泡的浓汁泛着诡异的靛蓝色。窗外一道惨白闪电劈下，照亮他侧脸上蜿蜒的汗——也照亮窗外廊下几双窥探的眼。
“咔嚓！”
惊雷炸响的瞬间，药房的门被猛力撞开。叶家三房的小儿子叶明锐举着手机冲进来，镜头首怼苏逸的脸：“首播间的老铁们看好了！这就是害死我奶奶的庸医……”
苏逸头都没回。药汁将成时，他忽然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纸页掀开，三片干枯的暗红色花瓣飘入沸腾的药汤——满室腥气骤散，一缕清冽梅香混着药汽蒸腾而起！
“你加了什么？！”叶明锐的首播镜头抖了抖。
“红梅魄。”苏逸滤药的手稳如磐石，“长在百年梅树雷击处的寄生花，专克尸毒入髓。”他舀起一勺药，忽然转头首视镜头，“三叔公书房博古架第三格，那个松鹤延年粉彩罐里——藏的犀角是非洲黑犀的吧？切割手法太新，药性燥烈，加进去会要命。”
首播间弹幕骤停。镜头外传来瓷器落地的脆响，混杂着三叔公变了调的怒骂。
拔步床前，黑血尽去的叶老太太喉头忽然“咕”一声响。满堂叶家人眼睁睁看着那只枯瘦的手，颤巍巍抓住了苏逸沾满药渍的衣角。
窗外惊雷滚过，雨声中混进管家变了调的惊呼：“库、库房那支八两宝野山参——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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