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哨在掌心沁着凉意，垃圾堆的腐臭几乎凝成实体。张铁蛋在林北怀里蜷缩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破风箱般的嘶鸣。毒纹在锁骨下方凝滞成紫黑色的蛛网，但皮肤下的紫色虬龙仍在不祥地鼓动——那肉干争取来的时间，正在毒液中一分一秒溶解。
林北撕下相对干净的衣角浸透污水，敷在她滚烫的额头上。乞丐窝深处传来零星的咳嗽和呓语，几道浑浊的目光隔着垃圾山投来，又迅速隐没。这里没有怜悯，只有更深的饥饿和麻木。
“系统，规划去‘三界当铺’的最隐蔽路径。”林北在脑中下令。光屏在污浊的空气里展开，幽蓝的线条勾勒出迷宫般的下水道和废弃巷道，一个猩红的光点在不远处跳动——那是赤燎的妖力追踪印记，正带着小队在三个街区外扇形搜索。一条被标记为“鼠王密道”的狭窄虚线，弯弯曲曲地指向黑市深处一座形似倒扣巨碗的建筑。
“走！”林北用破布裹紧张铁蛋，背起她钻进垃圾山后的破洞。通道仅容一人弯腰通过，黏腻的苔藓蹭过脸颊，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鼠尿和铁锈味。黑暗中，无数双绿豆大小的眼睛在角落闪烁，发出窸窣的啃噬声。一只比猫还大的灰鼠突然从头顶管道跃下，獠牙首咬林北脖颈！
嗡！黑环应激般泛起微弱的乌光，灰鼠撞在无形的屏障上，发出“吱”的惨叫，滚落在地，惊恐地窜入阴影。鼠群骚动起来，却不再靠近。
“谢了，破环。”林北低声嘟囔，加快脚步。通道尽头被一道锈死的铁栅栏堵住。他放下张铁蛋，双手抓住冰冷的铁条，用尽全力！肌肉贲张，伤口崩裂，血混着汗滴落，铁栅栏却纹丝不动。
“让……让开。”微弱的声音响起。张铁蛋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熔金的竖瞳黯淡却锐利。她伸出没受伤的左手，五指张开，虚按在铁栅栏中心。皮肤下残留的紫光骤然汇聚于掌心，凝成一个微小的、旋转的紫色光旋涡。
没有巨响，没有震动。铁栅栏中心拳头大小的区域，如同被无形的巨口啃噬，无声无息地化为铁灰色的齑粉，簌簌落下。一个仅容人爬过的洞口赫然出现。
张铁蛋的手颓然垂下，整个人再次，嘴角溢出紫黑色的血沫。强行催动残存妖力的反噬，让毒纹又向下蔓延了一寸。
林北背起她，从洞口钻出。冷风夹杂着香料和金属的奇异气味扑面而来。眼前是一条悬在半空的狭窄栈道，下方是深不见底的黑暗，只有远处零星漂浮的幽绿磷火照亮嶙峋的岩壁。栈道尽头，连接着一座镶嵌在巨大岩洞穹顶上的建筑——由无数惨白兽骨拼接而成，形似倒扣的巨碗，碗口边缘悬挂着七盏用人皮蒙成的灯笼，散发着惨绿的光。“三界当铺”西个扭曲的妖文刻在正门上方一块巨大的龟甲上。
栈道年久失修，木板腐朽，踩上去吱呀作响。下方黑暗深处，传来令人心悸的、湿滑鳞片摩擦岩石的声响和沉重的呼吸。林北每一步都走得心惊胆战，背上张铁蛋的体温低得吓人。
终于踏上当铺门口由整块黑曜石凿成的平台。两尊石雕的獬豸蹲踞左右，石眼空洞地俯视来者。门是整块暗沉沉的金属，没有把手，只在中央刻着一个凹陷的掌印。
林北摸出骨哨，凑到嘴边。三声悠长凄厉的长音，穿透死寂的空气，接着是两声短促尖锐的断音。
“呜——呜——呜——”
“呜！呜！”
哨音刚落，金属门内部传来沉重的机括转动声。掌印凹陷处亮起幽蓝的纹路，金属门无声地向内滑开。一股混杂着陈年纸张、草药、灰尘和某种冷冽金属的复杂气味涌出。
门内并非预想中的柜台货架，而是一个巨大到令人眩晕的球形空间。无数大大小小的木格、抽屉、金属匣子如同蜂巢般密密麻麻地镶嵌在弧形的墙壁上，一首延伸到目光难以企及的穹顶深处。地面光滑如镜，倒映着头顶缓慢旋转的、由星沙组成的巨大星图。整个空间寂静无声，只有星沙流动的细微沙沙声。
一个身影无声地出现在星图下方。他拄着一根黄铜色的金属拐杖，左腿膝盖以下是一截雕刻着精密符文的木质假肢，走动时发出规律的“嗒、嗒”声。灰白的长发随意束在脑后，脸上覆盖着半张冰冷的金属面具，仅露出紧抿的薄唇和一只深邃如寒潭的右眼。他的目光扫过林北，在他腕间的黑环上停留了一瞬，最后落在昏迷的张铁蛋脸上，那只露出的右眼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
“骨哨。”瘸腿掌柜的声音如同生锈的齿轮摩擦，干涩而毫无起伏。
林北递过哨子。掌柜用带着黑色皮手套的手指接过，指腹在骨哨内侧刻字处了一下。他走到星图边缘一根孤立的石柱前，将骨哨按进柱顶一个不起眼的凹槽。
嗡！
整个球形空间轻微震动。星图中代表某片黯淡星域的光点骤然亮起，投射下一束柔和的光柱，笼罩住张铁蛋。光柱中，无数细微的符文流转，扫描着她的身体。同时，林北腕上的黑环也再次泛起微弱的乌光，似乎在抗拒着某种探测。
数息之后，光柱消失。瘸腿掌柜面具下的嘴角似乎扯动了一下，像是冷笑，又像是叹息。
“玄狐皇血，炎狼爪毒，噬心蛊残留，外加血脉本源枯竭引发的不可逆退化……还有外力强行压制的反噬。”他每说一个词，都像在敲打一记丧钟。“她能活到现在，是个奇迹，或者说……诅咒。”
“救她。”林北的声音嘶哑，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什么代价？”
瘸腿掌柜的金属假肢敲击着光滑的地面，嗒、嗒、嗒，在死寂的空间里格外清晰。他走到一面布满细密格子的骨墙前，手指在几个格子上快速点过。无声无息间，三个抽屉滑出。
第一个抽屉里，躺着一截晶莹剔透、散发着刺骨寒气的冰棱，中心封存着一滴暗金色的血液——【千年寒髓（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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