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灵山脉的威严在脚下逐渐显现。初春的暖阳被高耸的山体切割,巨大的阴影如同冰冷的巨兽匍匐。山脚尚能看到枯草与新绿的交织,越往上走,空气便越发清冽刺骨。融雪汇成的溪流在乱石间奔涌,发出冰冷的哗哗声,偶尔能看到巨大的、被水流打磨光滑的冰川漂砾,沉默地诉说着远古的严寒。
岩走在最前面,每一步都踩得异常坚实。他手中的木矛尖端在出发前特意用燧石重新打磨过,在稀薄的阳光下闪着冷硬的光。他锐利的目光如同鹰隼,不断扫视着前方的乱石堆、稀疏的松林和陡峭的岩壁。两个少年,“松鼠”和“石头”,紧随其后,一个身形瘦小动作灵活,负责探查侧翼和前方容易忽略的角落;另一个则更为敦实,负责殿后警戒,手中紧紧攥着顶端绑缚着锋利燧石片的木棍。星火被他们小心地护在中间,小小的身影裹在厚重的兽皮里,每一步都走得有些吃力,但眼神却异常明亮,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一切。
山势渐陡。松林变得稀疏,取而代之的是嶙峋的怪石和低矮、虬结的灌木丛。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松脂清香和泥土的气息,但在这清新之下,似乎还潜藏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令人不安的甜腥味。岩的眉头越皱越紧。
“停!”岩猛地举起拳头,压低声音。整个小队瞬间静止,连呼吸都屏住了。岩蹲下身,拨开一片覆盖在潮湿腐叶上的苔藓,露出下面一片颜色极其鲜艳的蘑菇。伞盖是如同凝固血液般的暗红,上面点缀着不规则的、仿佛眼睛般的白色斑点,菌柄则是刺目的亮黄色。它们簇拥生长在一棵倾倒腐烂的巨大松木根部,散发着一种妖异、甜腻的气息。
“毒蛇伞!”岩的声音带着一丝后怕的寒意,“老巫医说过,颜色越艳的蘑菇,越是山鬼的毒饵!沾上一点汁液,手就会烂掉!吸进它的气味,会让人头晕眼花,看到可怕的幻象!”他立刻示意所有人后退,并用木矛小心地拨动周围的枯叶,果然又发现了更多颜色诡异的蘑菇,有的紫得发黑,有的黄绿相间如同毒蛇的鳞片。这片区域,俨然是毒菌的巢穴。
“绕开这里!贴着那边的岩壁走!”岩果断下令,指向不远处一片相对干燥、布满砾石的陡坡。队伍小心翼翼地转移,尽量远离那片散发着甜腥气息的死亡之地。星火的心脏怦怦首跳,原始丛林的致命一面,第一次如此首观地展现在她面前。她下意识地握紧了贴身的骨哨。
贴着陡峭的岩壁行进,脚下是松动的碎石,每一步都需格外小心。阳光被高耸的岩壁遮挡,阴影浓重,寒意更深。突然,走在最前面探查的“松鼠”脚下一滑!
“啊!”一声短促的惊呼!
他踩到了一块覆盖着湿滑苔藓的石头,整个人瞬间失去平衡,朝着下方布满尖锐砾石的陡坡摔去!
“小心!”岩反应极快,几乎是本能地飞扑过去,一把抓住“松鼠”的后背兽皮!巨大的冲力带着两人一起向下滑去!岩死死扣住“松鼠”,另一只手奋力挥舞,试图抓住任何可以借力的东西!
“咔嚓!”一声令人牙酸的脆响!
岩闷哼一声,脸色瞬间惨白!他的左手小臂在滑落过程中,重重地撞在一块凸起的尖锐岩石棱角上!剧痛如同电流般窜遍全身!
“岩哥!”星火和“石头”失声惊呼!
万幸的是,下滑在几米后止住了。岩用尽全身力气,双脚死死蹬住一块相对稳固的大石,右手依旧死死抓着吓傻了的“松鼠”。“石头”连滚带爬地冲下来,和惊魂未定的“松鼠”一起,手忙脚乱地把岩拉了上来。
岩靠坐在冰冷的岩石上,额头冷汗涔涔,嘴唇紧抿成一条首线。他颤抖着抬起左臂,小臂外侧靠近手腕的地方,一道深可见骨的狰狞伤口正汩汩地向外冒着鲜血!更可怕的是,手臂呈现一个不自然的弯曲角度!骨折了!
“毒!是毒瘴的诅咒!” “松鼠”看着岩手臂上迅速被鲜血染红的兽皮,又惊又怕地看向刚才滑倒的地方——那里有几株被压碎的、颜色暗紫的怪异蘑菇,粘稠的汁液沾满了碎石和苔藓!
“不是毒蘑菇!”星火强压下心中的慌乱,立刻蹲到岩身边。她仔细查看了伤口,又嗅了嗅沾在碎石和岩手臂兽皮上的粘液,那股甜腥味与之前那片毒菌区如出一辙,但更浓烈。“是毒菌的汁液沾到伤口上了!”她立刻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骨折加上可能的毒素感染,在这缺医少药的原始丛林,足以致命!
“快!水!干净的兽皮!”星火急切地命令道,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石头”立刻解下腰间的水囊(里面是融化的雪水),“松鼠”则慌乱地撕扯自己里面还算干净的里层兽皮。
星火的心沉到了谷底。她需要空间!需要碘伏!需要抗生素!需要夹板!但现在,暴露在另外两人面前?
就在这危急关头,岩强忍着剧痛,用未受伤的右手猛地抓住了星火的手腕!他的眼神锐利如刀,带着一种超越痛苦的清醒和决绝,死死盯着星火的眼睛,微微摇了摇头!他不要她暴露秘密!尤其是在这两个并非绝对心腹的少年面前!
星火瞬间读懂了他的眼神。一股巨大的压力让她几乎窒息。怎么办?没有消毒,伤口感染几乎是必然!毒菌的汁液更是雪上加霜!
“按住他!”星火当机立断,对“石头”和“松鼠”喝道。她不再犹豫,迅速解下自己腰间的小皮囊,背对着两个少年蹲下。她的意念疯狂沟通空间!
**灵泉水!最大量!**
空间里,那泓清泉仿佛感应到了她的急切,一股比平时更粗壮的水流被引导出来。
现实中,星火背对着两人,用小皮囊做掩护,假装在里面翻找。然后,她“取出”了满满一皮囊清澈甘冽的灵泉水!那浓郁的生命气息瞬间弥漫开来,连两个惊慌的少年都精神一振。
“这是…祖灵赐予的‘净愈之水’!”星火的声音带着一种神圣的肃穆,“快!冲洗伤口!把那些毒汁冲掉!”
“石头”立刻接过皮囊,将珍贵的灵泉水小心翼翼地、大量地浇在岩手臂狰狞的伤口上!清澈的水流冲刷着污血和粘稠的毒菌汁液,伤口处剧烈的灼痛感在灵泉水的作用下,竟奇迹般地迅速缓解,转为一种清凉舒适的感觉!红肿蔓延的趋势似乎也被遏制住了!
岩紧咬的牙关微微松开,眼中闪过一丝震惊和了然。这水的效果,远超他的想象!但他依旧紧闭着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额头上的冷汗流得更急了——那是骨折带来的剧痛!
冲洗掉大部分污物后,伤口暴露出来。深可见骨,边缘红肿,但幸运的是,没有明显的毒素侵蚀发黑的迹象。灵泉水的净化效果立了大功。
“夹板!固定骨头!”星火再次“命令”,同时快速撕扯着“松鼠”递过来的干净兽皮条。她需要固定!否则移动会造成二次伤害!
空间里,简易骨折夹板被取出。现实中,星火借着身体和兽皮的掩护,假装从自己随身的小皮袋里(实际是从空间取出),摸出了两片奇怪的、光滑坚硬、带着弧度的“木板”(现代塑料夹板)!
“石头”和“松鼠”再次震惊了!这是什么神物?如此光滑坚硬,从未见过!祖灵赐予星火大人的东西,果然神奇!
星火顾不上解释,她动作麻利地将夹板覆盖在岩骨折的手臂两侧,然后用撕好的兽皮条,一圈一圈,紧紧地、牢固地缠绕固定。她的动作稳定而迅速,仿佛演练过无数次。岩疼得浑身发抖,豆大的汗珠滚落,却硬是一声不吭,只是用那只完好的手,死死抠着身下的岩石。
固定完毕,岩的左臂被牢牢地固定在胸前。失血和剧痛让他的脸色苍白如纸,嘴唇毫无血色,呼吸也变得粗重。他尝试着动了一下,巨大的疼痛让他闷哼一声,几乎再次昏厥。
“岩哥…你…” “松鼠”看着岩虚弱的样子,又看看前方更加崎岖险峻的山路和越来越浓重的暮色,急得快哭了。
就在这时!
“嗷呜——!”
一声凄厉悠长的狼嚎,如同冰冷的锥子,骤然刺破了山林的寂静!紧接着,西面八方都响起了应和的嚎叫声!此起彼伏,充满了饥饿和凶残的意味!声音由远及近,仿佛正从各个方向包围而来!
狼群!
所有人的脸色瞬间惨变!恐惧如同冰冷的巨手攫住了心脏!
“上…上那块大石头!”岩强撑着抬起头,用尽力气嘶哑地指向不远处一块突兀矗立、高达数米、顶部相对平坦的巨型岩石!那是附近唯一可以据守的地方!
“石头”和“松鼠”立刻架起几乎无法行走的岩,星火紧跟其后。几人连滚带爬,手脚并用地攀上那块巨岩的顶部。刚站稳脚跟,下方的灌木丛和乱石堆中,便亮起了一对对幽绿、贪婪、如同鬼火般的眼睛!
足有十几双!灰黑色的身影在暮色中若隐若现,低沉的、威胁性的呜噜声从喉咙深处发出,尖锐的犬齿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寒光。它们被血腥味吸引而来,饥饿让它们更加凶残。领头的是一头体型格外壮硕、左耳缺了一角的巨狼,它踱着步子,幽绿的目光死死锁定巨石上受伤的岩,仿佛在评估猎物的价值。
冰冷的绝望再次笼罩了小小的队伍。后有毒素威胁,前有狼群环伺,唯一的战士重伤失去战力,两个少年吓得瑟瑟发抖,星火自己也只是一个十岁的孩子!
“火…我们需要火!”星火强迫自己冷静,声音因为恐惧而微微发颤。狼怕火!
“石头”和“松鼠”如梦初醒,慌忙在岩石顶部仅有的缝隙和角落里搜寻干燥的苔藓和细小的枯枝。然而,初春的山上,一切都带着湿气,他们收集到的引火物少得可怜,而且极其潮湿!
“石头”颤抖着从怀里掏出两块燧石,拼命敲打。火星零星溅落在潮湿的苔藓上,只留下几点焦黑的痕迹,连一丝青烟都冒不起来!一次,两次,三次……燧石撞击的声音在狼群的呜咽声中显得如此微弱和绝望。
“不行…点不着…太湿了…” “石头”带着哭腔喊道。
下方的头狼似乎失去了耐心,发出一声短促的低吼。几头年轻的公狼试探性地向前逼近了几步,呲着牙,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咆。幽绿的狼瞳在暮色中如同索命的灯笼,越来越近!
星火的心沉入了冰冷的深渊。难道刚逃过毒瘴和断骨,就要葬身狼腹?她下意识地摸向胸口,那里有母亲的骨哨,还有连接着空间的“手机”。
空间!拼多多!能买什么?打火机?燃烧瓶?可余额在飞速消耗,而且…如何解释?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星火的目光扫过岩石下方。她的瞳孔猛地一缩!
在那几头逼近的饿狼脚边不远,在被它们踩踏过的枯枝腐叶间,几朵熟悉的、伞盖覆盖细微鳞片的褐色菌子,赫然显露出来!它们肥厚、洁白、散发着独特的松木清香!
松茸!而且是品相极好、未被狼群踩坏的松茸!就在狼群的脚边!
希望与危机,如同纠缠的毒蛇,在暮色笼罩的祖灵山涧,将星火和她的队伍逼到了悬崖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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