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雪将培养皿放入恒温振荡器，设定每分钟240次的频率。她盯着那些粉红色液体在离心管中形成微小的漩涡，突然想起五年前在哈佛医学院第一次见到林修远时的场景——他站在演讲台上讲解海马体神经元再生技术，白大褂袖口沾着咖啡渍，就像今天监控屏幕里看到的一样。
"专注。"她对自己说，手指在电子显微镜的调节旋钮上微微颤抖。培养箱的温度显示器闪烁着异常的红光：37.5℃，比设定值高出0.3度。这种级别的误差在普通实验室可以忽略不计，但在她的P4实验室里，每个参数都必须精确到小数点后两位。
她打开温控系统后台日志，发现温度波动始于23:17分——正是她发现LB-3试管消失的时刻。日志显示，温度传感器在那一分钟接收到了异常电流脉冲，来源显示为"外部干扰"。
"外部？"南宫雪冷笑一声，这栋大楼的电磁屏蔽足以抵挡核爆EMP。她调出实验室的电力分布图，发现异常脉冲竟来自她从未注意过的一个备用电路节点——节点编号LB-37，与她最新研发的神经载体代号完全相同。
通风系统突然加大功率，气流将她的刘海吹起。南宫雪眯起眼，看着一缕发丝飘落在电子显微镜的目镜上。在400倍放大下，那根头发像一条蜿蜒的黑色河流，表面覆盖着微小的鳞状结构——那是她上周使用的纳米级神经递质载体残留物。
"有意思。"她取出镊子将发丝放入样品盒，转身时瞥见监控屏幕上林修远正独自在第七实验室工作。他面前的培养皿里，某种淡蓝色菌落正在形成奇特的同心圆图案。
南宫雪的手指悬在键盘上方。她可以轻易调出林修远的实验数据——三周前她就在他的电脑里植入了后门程序。但某种首觉阻止了她。那个同心圆图案太熟悉了，就像她梦中反复出现的螺旋。
冷藏柜发出轻微的嗡鸣。南宫雪走过去，看到温度显示面板上浮现出一行水珠凝结成的数字：37。她伸手擦去，数字立刻重新出现，这次变成了36。
"够了。"她猛地拉开柜门，冷气扑面而来。LB系列试管整齐排列，但第三支的位置空了。她明明记得十分钟前还检查过所有样品都在原位。
背后传来液体滴落的声音。南宫雪转身，看到操作台上一滩粉色液体正从无形的源头不断渗出，在钢制台面上形成细小的支流。她戴上手套取样检测，pH值显示3.8——与LB-3配方的酸性成分完全吻合。
"分子重组？"她喃喃自语，取样滴在载玻片上。显微镜下，那些纳米载体正在以惊人的速度自我复制，形成复杂的神经网络。更令人不安的是，这些网络与她上周在林修远咖啡杯上留下的荧光标记图案一模一样。
警报声突然响彻整个实验室。南宫雪冲向主控台，发现所有培养箱的温度都在飙升。监控屏幕闪烁几下后全部黑屏，最后消失的画面是林修远抬头看向摄像头，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微笑。
应急灯亮起，红光将实验室染成血色。南宫雪打开紧急备用电源，系统启动的瞬间，主显示屏上跳出一段视频——那是她自己，穿着三天前的衣服，正在往林修远的咖啡杯里滴加某种液体。但视频里的"她"突然转头看向镜头，用口型说了三个字：看仔细。
视频循环播放第三遍时，南宫雪终于发现了异常。视频右下角的日历显示是下周三的日期，而"她"左手无名指上戴着一枚戒指——林修远母亲留下的传家宝。
"时间错位..."南宫雪感到一阵眩晕。她扶住操作台，发现那滩粉色液体己经蒸发殆尽，只在台面上留下一个模糊的指纹——她的指纹，但纹路走向完全相反，就像镜中倒影。
通风系统突然停止运转，实验室陷入死寂。南宫雪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在耳膜内轰鸣，节奏诡异——每两次正常心跳后就跟一次微弱的额外搏动，就像某种加密信号。
她抓起听诊器按在胸前，第三声心跳更加清晰了。更可怕的是，当她看向心电图监测仪时，发现那额外的心跳波形与林修远在学术会议上因紧张产生的心律失常完全相同。
"不可能..."她扯下听诊器，手指颤抖着打开药品柜，取出一支β受体阻滞剂。就在针头即将刺入皮肤的瞬间，她停住了——药液里悬浮着微小的银色颗粒，在灯光下形成字母L和X的图案。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南宫雪掏出来，看到一条加密信息：「心电耦合己完成，第二阶段启动。建议检查Hope-7样本。」
冷藏柜的门突然弹开，冷雾中Hope-7试管泛着异常的蓝光。南宫雪走近查看，发现所有标签上的日期都被改成了三个月后——与她之前看到的幻象一致。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溶液颜色从淡蓝变成了粉蓝渐变色，就像LB系列与Hope-7的混合体。
她取出最中央的试管，灯光下液体中悬浮着无数微型晶体，排列成DNA双螺旋结构。当她转动试管时，那些晶体突然重组，形成一张微小的人脸——林修远的脸。
试管突然变得滚烫。南宫雪松手的瞬间，它悬浮在半空中，液体自动分成两股，一股恢复淡蓝，一股变成深粉，在玻璃管中形成完美的分界线。
"量子态溶液？"她伸手想抓住试管，它却突然炸裂，液体在空中凝结成无数细小水珠，每一滴都映出她变形的倒影。那些倒影突然同时转向某个方向，南宫雪顺着看去——
监控屏幕不知何时恢复了，显示着第七实验室的实时画面。林修远站在中央，手中举着一张纸，上面写着："你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相。"
南宫雪冲向电脑，调出实验室所有监控记录。系统显示过去72小时没有任何异常，所有数据完整无缺。但当她查看第七实验室的温度记录时，发现一组异常数据——每当林修远的心率升高，她实验室的培养箱温度就会同步波动，精确延迟1.37秒。
"心电耦合..."南宫雪想起那条神秘信息。她打开数据分析软件，将两人的实验日志进行比对，结果令她浑身发冷——过去一个月，每当她调整LB系列配方时，林修远就会在第二天修改自己的实验方向，而且改动恰好能弥补她配方中的缺陷，就像某种无意识的纠错机制。
她调出林修远的电脑活动记录，发现他每晚23:17分都会登录一个加密服务器——正是她实验室温度首次出现异常的时刻。服务器地址指向一个废弃的军方研究设施，1997年因"量子意识实验事故"被关闭。
南宫雪的手指悬在键盘上。她可以现在就黑进那个服务器，但某种首觉告诉她，那正是"对方"想要的。她转而打开自己的实验笔记，翻到三周前记录LB-37载体特性那一页——空白。
整页笔记消失了，只留下一道淡粉色水渍，形状像心电图上的异常Q波。她快速翻阅整本笔记，发现所有关于神经控制的记录都被抹去，只剩下抗癌药物研究的内容。
"记忆载体被篡改了..."南宫雪摸向白大褂口袋里的钢笔。它还在，但重量轻了几分。她拧开笔帽，里面的氰化物溶液少了一半，取而代之的是某种银色粉末——Hope-7的核心成分。
实验室的灯光突然全部熄灭。黑暗中，培养箱的玻璃门一个接一个亮起幽蓝的荧光，形成一条指向门口的路径。南宫雪顺着光亮走去，发现走廊尽头的应急灯下站着一个人影。
那人转身的瞬间，南宫雪的心脏漏跳一拍——是三天前的她自己，左手无名指上戴着那枚本应属于林修远母亲的戒指。
"你终于发现了。"幻影开口，声音却来自南宫雪身后。她猛地回头，看到监控屏幕上林修远正对着摄像头说话，唇形与幻影完全同步："心电耦合不是副作用，而是设计特性。"
幻影突然消散，走廊重归黑暗。南宫雪冲回实验室，发现所有设备恢复正常，仿佛刚才的异常从未发生。只有操作台上多了一张纸条，上面是她的笔迹：
"第二阶段实验开始。对象：南宫雪。目的：测试逆向神经重塑效果。时间：现在。"
纸条背面印着一个模糊的指纹——经过放大镜观察，那既是她的指纹，也是林修远的，两种纹路完美叠加在一起，就像量子纠缠态。
南宫雪突然感到一阵剧烈头痛。她跌坐在椅子上，眼前的视野分裂成双重影像——一边是她熟悉的实验室，另一边是个陌生的白色房间，林修远正通过单向玻璃观察着她。
幻觉中，林修远按下某个按钮。现实中的南宫雪同时伸手按下了实验台上的灭菌开关。培养箱发出刺耳的警报，所有样本在高温蒸汽中化为乌有。
当蒸汽散去，南宫雪发现自己的左手正不受控制地伸向那支改装过的钢笔。她用右手死死按住左手手腕，但左手手指依然固执地一点一点接近笔帽。
"逆向控制..."她咬破舌尖，用疼痛换来片刻清醒，趁机将钢笔扔进灭菌器。高温中，钢笔炸裂的声音像一声遥远的叹息。
监控屏幕闪烁几下，显示出一行字：「第一阶段测试结束。第二阶段准备就绪。建议：检查你的枕头下方。」
南宫雪跌跌撞撞地走向休息室。掀开枕头，下面是一枚银色芯片，只有指甲盖大小，表面刻着LB-37的字样。当她触碰芯片时，一阵电流般的刺痛窜上手臂，脑海中突然闪过无数陌生记忆——
林修远在白色房间里调试设备；她自己被固定在某种扫描仪下；培养皿中的神经元网络形成"爱丽丝梦游仙境"的茶会场景...
芯片突然变得滚烫，在南宫雪掌心留下一道灼痕，形状像心电图上的室颤波形。当她再次看向监控屏幕时，林修远己经不见了，只剩下空荡荡的第七实验室，显微镜下的载玻片上，一滴粉色液体正在形成心形。
南宫雪低头看着掌心的灼痕，突然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实：或许从始至终，她才是那个被设计的实验体。而真正的"爱丽丝"，正通过镜子观察着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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