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州市北郊的废弃马戏团藏在芦苇荡深处,生锈的铁架上挂着残破的彩旗,风一吹哗啦作响,像无数只手在拍巴掌。赵猛扒着“欢乐天地”的招牌笑:“这地方当年得多热闹?现在荒得跟被世界抛弃了似的。”
林岚翻着卷宗,眉头拧成疙瘩:“三个月前,有个流浪汉在这儿过夜,第二天被发现吊在小丑秋千上,脸上画着红鼻子,嘴角被割得咧到耳根——跟十年前马戏团团长儿子的死状一模一样。”
“模仿作案?”赵猛摸了摸胳膊上的鸡皮疙瘩,“这凶手够变态的,学人家画小丑妆。”
苏晴攥着沈辞的衣角,脸色比纸还白:“里面有好多小孩的影子,都穿着表演服,在旋转木马上转圈,哭着说‘火好烫’……”
马戏团的铁门挂着把大锁,锁孔里塞着团彩色纸屑,像小丑的鼻子。沈辞的铜钱微微发烫,这地方的怨气裹着股烧焦的糊味,像被火烤过的棉花,又闷又呛。他掏出铁丝捅了捅锁芯,“咔哒”一声,锁开了。
“沈哥这手艺,不去当小偷可惜了。”赵猛吹了声口哨,率先走进去,脚踢到个东西——是个掉了头的小丑玩偶,布料被烧得焦黑,眼眶里塞着两颗玻璃珠,在阴光下闪得人慌。
旋转木马的音乐盒还在响,唱着跑调的《欢乐颂》,其中一匹木马的脖子上缠着根绳子,绳结是专业的上吊结。陈默蹲下身,用镊子夹起地上的彩片:“是油彩碎屑,跟流浪汉脸上的成分一致。”
“十年前死的那个团长儿子,也是在这匹木马上被发现的。”林岚指着木马底座,上面刻着个歪歪扭扭的“乐”字,“他小名叫乐乐,当年才八岁,是马戏团的小台柱。”
苏晴突然指着帐篷深处,声音发颤:“有个穿小丑服的影子,蹲在火圈道具后面哭,说‘不是我干的’……”
帐篷里弥漫着股煤油味,中央的铁笼上还挂着“驯兽表演”的牌子,笼底有烧过的痕迹,边缘残留着几根细小的骨头,像是孩子的指骨。沈辞的铜钱烫得指尖发麻,他能“听”到一阵凄厉的哭喊,混着火焰的噼啪声,像有人在火里挣扎。
“十年前这里着过大火。”沈辞的声音发沉,“烧死了七个孩子,都是马戏团的小演员,乐乐就是其中一个。官方定论是电路老化,但这烧痕……是人为纵火。”
赵猛踢开脚边的汽油桶,桶身印着马戏团的logo:“我操,这是故意的?谁这么丧心病狂,对小孩下手?”
陈默的电脑突然弹出十年前的新闻,照片上的马戏团团长满脸横肉,正接受采访:“孩子们都是我的心头肉,这场意外我难辞其咎……”旁边站着个穿小丑服的男人,脸被油彩遮住,只露出双通红的眼睛。
“这小丑是谁?”林岚指着照片。
“叫老丑,是马戏团的台柱,火灾后就失踪了。”陈默快速敲击键盘,“有传言说他是乐乐的亲生父亲,因为团长不同意他认亲,才放火烧了马戏团。”
“放火烧自己儿子?不可能。”赵猛摇头,“再混蛋也干不出这事。”
帐篷外传来咳嗽声,一个佝偻的老头拄着拐杖站在芦苇荡边,身上的蓝布衫打着补丁,袖口别着朵蔫了的红玫瑰。“你们是来查火的?”他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别查了,都是命。”
老头是当年的驯兽师,姓孙,火灾后就守着这片废墟,靠捡破烂过活。赵猛递过去瓶矿泉水:“孙大爷,当年到底咋回事?老丑真是凶手?”
孙老头灌了半瓶水,突然抹起眼泪:“不是他……是团长!他欠了赌债,想骗保,故意放的火!老丑冲进火场救孩子,最后跟孩子们一起……”他指着不远处的土坡,“都埋在那儿,连块碑都没有。”
苏晴突然往土坡跑,沈辞几人赶紧跟上。土坡上的草长得格外茂盛,苏晴蹲下身,指尖划过地面:“他们在这里!老丑抱着乐乐,七个孩子围在旁边,说‘火灭了,我们能回家了’。”
赵猛用工兵铲挖了几下,土里露出块碎布,是小丑服的材质,上面还沾着未烧尽的棉花。陈默突然喊:“找到保险单了!团长当年给每个孩子买了巨额意外险,受益人是他自己!火灾后第二天他就领了钱,带着情妇跑路了,去年在澳门赌场被人砍死了。”
“报应。”孙老头啐了一口,“他儿子死的时候,脸上的小丑妆就是他画的,说要让儿子‘笑着走’。”
帐篷里突然传来孩子的笑声,旋转木马的音乐变得欢快起来。众人跑回去,只见七个穿表演服的小孩虚影围着老丑的小丑虚影转圈,老丑摘下红鼻子,露出张温柔的脸,正是照片里那双通红的眼睛,此刻却闪着泪光。
“他们在谢我们。”苏晴笑着说,“老丑说,终于有人知道他们不是意外死的了。”
老丑的虚影对着沈辞深深鞠躬,然后牵着乐乐的手,和孩子们一起走向芦苇荡深处,身影渐渐消散在夕阳里。旋转木马的音乐停了,风吹过帐篷,带着股淡淡的糖果香——是当年孩子们最喜欢的橘子糖味道。
沈辞的铜钱恢复了温润,土坡上的草突然开出细碎的小黄花,像撒了一地星星。孙老头蹲在花前,从怀里掏出个铁皮盒,里面是七颗橘子糖,糖纸己经泛黄:“这是孩子们最后的零食,我一首留着……现在可以给他们了。”
离开马戏团时,赵猛开着车,孙老头坐在副驾,手里攥着颗橘子糖,像捧着稀世珍宝。“前面有家糖画摊,”赵猛突然说,“给大爷买串龙糖画,沾沾喜气。”
孙老头咧开没牙的嘴笑,眼角的皱纹里还沾着芦苇絮:“这辈子没吃过那么金贵的东西……孩子们要是还在,肯定爱吃。”
苏晴望着后视镜里的马戏团,轻声说:“他们说谢谢孙大爷,还说糖很甜。”
林岚翻着新的委托信息:“下个案子在老火车站,有旅客说看到穿旗袍的女人在站台徘徊,手里举着张1945年的火车票,说要等丈夫回来。”
“老火车站?”赵猛眼睛一亮,“那地方我熟,有个卖茶叶蛋的大妈,蛋煮得入味,蛋白都透着茶色……”
陈默推了推眼镜:“我查了,1945年确实有个叫周曼的女人,在火车站等从军的丈夫,等了一辈子,70岁那年在站台冻死了,手里还攥着那张没过期的火车票。”
沈辞看着窗外飞逝的芦苇荡,夕阳把水面染成金红色。执念这东西,有时不是恨,是爱得太深,深到忘了自己早己不在人世。
赵猛突然一拍方向盘:“前面的镇上有家狗肉馆,听说他们家的酱骨头一绝……”
“赵猛!”林岚厉声打断,“孙大爷以前是驯兽师,最见不得伤害动物!”
赵猛赶紧改口:“当我没说!咱吃素面!加两个荷包蛋的那种!”
车厢里的笑声混着橘子糖的甜味飘向远方,废弃马戏团的彩旗还在风里哗啦响,像在为迟到十年的真相鼓掌。灵案小组的车渐渐驶离芦苇荡,后视镜里,那片废墟在夕阳里温柔得像个未醒的梦——梦里有小丑的欢笑,有孩子的歌声,还有终于得以安息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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