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州市老火车站的钟楼停在三点十七分，铜钟生了锈，敲不响了。赵猛蹲在站台边，看着铁轨上的杂草，突然笑出声：“这地方够复古的，拍民国剧都不用布景。”
林岚翻着报案记录，眉头拧着：“半个月前开始，总有旅客说看到穿红旗袍的女人在三号站台徘徊，手里举着张泛黄的火车票，问‘去南京的车还开吗’。上周有个乘务员被吓得辞职，说那女人的脚没沾地。”
“没沾地？”赵猛摸了摸下巴，踢开脚边的烟盒，“又是个吊死鬼？还是落水鬼？”
苏晴攥着沈辞的衣角，指尖泛白：“她在哭……说‘票没过期，怎么等不到人’。”
老火车站在2010年就停用了，铁轨锈成了红褐色，枕木间的野草能没过膝盖。沈辞的铜钱微微发烫，这地方的怨气像浸了水的棉絮，又冷又沉，裹着股旧时代的煤烟味。
“她等了很久。”沈辞望着三号站台的木牌，油漆剥落得只剩个“三”字，“从民国等到现在。”
陈默推了推眼镜，屏幕上跳出档案馆的旧报纸：“1945年秋天，有个叫周曼的女人，天天来火车站等丈夫，丈夫是国民党军官，叫顾远山，去南京打仗，说打完仗就回来接她。周曼手里总攥着张去南京的硬座票，说要跟丈夫一起走。”
“等来了吗？”赵猛问。
“没有。”陈默的指尖顿了顿，“顾远山在南京保卫战中牺牲了，消息传到镜州时，己经是1946年春天。有人说周曼疯了，还是天天来站台等，1947年冬天，在站台上冻僵了，手里还攥着那张票，票面上的日期是1945年9月18日，永远没过期。”
“傻女人。”赵猛叹了口气，捡起块碎玻璃，里面映出个模糊的红影，站在月台尽头，正对着时刻表发呆。
三号站台的长椅上刻着歪歪扭扭的字，大多是“XXX到此一游”，只有椅腿内侧有行小字，是用簪子刻的：“远山，我等你”，笔画深得能嵌进指甲。林岚摸了摸刻痕：“是女人的字迹，力道很大，像是刻了无数遍。”
“她的包！”苏晴突然指向垃圾桶，里面露出半截红绸，像旗袍的衣角。赵猛翻出来一看，是个绣着鸳鸯的荷包，里面装着半块桂花糕，早就干硬得像石头，还有张黑白照片，周曼和顾远山穿着军装礼服，笑得眉眼弯弯。
沈辞的铜钱烫得指尖发麻，他能“听”到周曼的心跳，像老旧的挂钟，一下一下，敲在空荡的站台上。“她不是疯了，是不愿意信。”他轻声说，“顾远山牺牲的消息传到时，她正在给丈夫绣鞋垫，针戳进了手指，血染红了‘平安’两个字。”
陈默的电脑突然弹出份军邮档案，1945年12月，顾远山在南京写的最后一封信：“曼曼，等我回来就娶你，用军功章当聘礼……”信没寄到，在中转站被炸烂了，首到2010年车站翻新时才被发现。
“原来她没收到这封信。”林岚的眼圈红了，“她一首以为丈夫还活着，还在等她。”
月台的广播突然“滋啦”响起来，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灵案小组 传出断断续续的女声：“去往南京的K1945次列车，即将进站，请旅客携带好行李……”
周曼的虚影慢慢清晰，红旗袍在风里飘，手里的火车票泛着旧时光的黄。她对着广播的方向笑，眼角的皱纹里盛着泪，像两滴凝固的琥珀。
“车来了。”沈辞走到她面前，声音放得很轻，“顾远山在南京等你，他说军功章早就准备好了，就等你去当新娘子。”
周曼的虚影转过头，眼睛里的迷茫慢慢散开，她摸了摸沈辞手里的军邮档案，指尖穿过纸页，却像是真的摸到了字。“他……他没骗我？”她的声音像风吹过生锈的铁管，“他不是不要我了？”
“没有。”苏晴走过来，把荷包放在她手里，“他一首等着你，在那边的站台，也举着张票，是去镜州的。”
广播里的女声再次响起：“K1945次列车开始检票，请旅客周曼、顾远山……到三号窗口检票……”
周曼的虚影突然笑了，像开在寒冬里的红梅，她对着沈辞深深鞠了一躬，又看了看那张黑白照片，然后转身走向月台尽头，红旗袍的衣角在风里划出道红弧，慢慢消失在铁轨的尽头。
铜钱的灼痛感消失了，站台的风变得温柔起来，带着点桂花糕的甜香。赵猛捡起那张碎玻璃，里面的红影不见了，只有蓝天白云，像被水洗过一样干净。
“她走了。”林岚轻声说，“这次是真的去赶火车了。”
离开老火车站时，夕阳把钟楼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个巨大的感叹号。陈默的电脑突然收到封匿名邮件，发件人是“等票人”，附件里是张照片——周曼和顾远山在开满油菜花的田埂上牵手，背后的火车冒着白烟，驶向远方。
“这是他们年轻时的愿望。”陈默轻声说，“想去南京看油菜花。”
赵猛突然摸着肚子喊饿：“前面有家老字号馄饨铺，听说他们家的虾仁馄饨，鲜得能把舌头吞下去！去不去？我请客！”
苏晴笑着点头：“周曼姐姐说，她最喜欢吃馄饨，顾远山总给她加双份虾仁。”
林岚白了赵猛一眼：“就知道吃，但这次……我同意。”
沈辞看着渐渐远去的老火车站，铜钱在掌心泛着温润的光。执念这东西，有时不是枷锁，是支撑人走下去的光，哪怕这光微弱得像根火柴，也能照亮漫长的等待。
车开过街角，赵猛突然指着路边的花店：“买束桂花吧！周曼姐姐肯定喜欢。”
陈默推了推眼镜，在导航上标记下一个地点：“刚接了新委托，说城南的老书店闹鬼，半夜总听到翻书的声音，书架上的《牡丹亭》会自己翻开到‘游园惊梦’那一页……”
“老书店？”赵猛眼睛一亮，“这我熟！小时候总偷摸去看武侠小说，老板追得我三条街……”
车厢里的笑声混着桂花的甜香飘向远方，老火车站的钟楼虽然还停在三点十七分，但谁都知道，有列迟到了七十多年的火车，终于在今天，载着它的乘客，驶向了春暖花开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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